唐叁桶比比东桶下水道
唐叁桶比比东桶下水道
老城区改造，动静挺大。挖掘机“哐当哐当”往下刨，没几下，就碰着硬茬子了——不是石头，是桶，两个大铁桶，锈得跟出土文物似的，一个挨着一个，死死卡在废弃的下水道口子上。
工头老陈叼着烟，眯眼瞅了半天，拿铁锹柄“铛铛”敲了两下，闷响。旁边刚来的小伙儿凑热闹：“陈头儿，这啥玩意儿？腌酸菜的？”老陈“噗”一声乐了：“谁家酸菜缸埋这儿？你看这桶身上，好像还模模糊糊有字。”
几个人七手八脚刮掉厚厚的锈泥和污垢，露出几个残缺的字迹。一个桶上勉强能认出“唐…叁…”；紧挨着的另一个，则是“比…东…”。字是红漆刷的，年月久了，褪成一种暗淡的褐色，像干涸的血痂。这名字起的…有点怪，又有点莫名的熟悉感，好像在哪儿听过。
“这怕不是几十年前，哪个厂子的东西吧？”有人嘀咕。老陈摇摇头：“不像。咱这地方，早八百年就没正经工厂。倒是听我爷提过一嘴，更早以前，这片儿是乱葬岗子边上，后来才填平了盖房子。这下水道，也是那时候将就着修的，动不动就堵。”
“堵？”小伙儿眼睛一亮，“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俩‘桶’堵在下水道口子这儿吧？好家伙，这得多少年了，怪不得这段路一下大雨就淹，水排不出去啊！”这话点醒了老陈。他蹲下身，用手电往两个桶之间的缝隙里照。光线挤进去，黑黝黝的，深不见底，只闻到一股陈年的、泥土混着铁锈的腥气。两个桶摆放的位置和角度，刁钻得很，正好把下水道主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，水流只能从边边角角勉强渗下去。
事情传到街道，又惊动了文物站和市政的人。来看的人一拨接一拨，说法也多了起来。有说是特殊年代埋藏重要物资的容器，有说是带着某种民俗禁忌的镇物，甚至还有想象力丰富的，扯上了旧时的江湖恩怨，说这是“封口”的意思。但市政来的老师傅，戴着安全帽，围着桶转了叁圈，最后蹲在潮湿的坑边，点了根烟，慢悠悠开口：“要我说，没那么玄乎。你们看这桶的材质，就是普通的加厚铁皮桶，当年也不算稀罕物。它们卡在这儿，更像是个…是个‘人为的意外’。”
“人为的意外？”
“嗯。”老师傅吐个烟圈，“你想想，几十年前，有人，可能因为某种原因，需要把这两个桶处理掉。扔别处太扎眼，正好知道这儿有个废弃不用的老下水道口，荒着，就拖过来，想往里塞。结果呢，桶太大，口子又小，硬塞下去一个，第二个就卡住了，上也上不来，下也下不去。那人估计也慌了，或者觉得反正塞进去一大半了，就这么着吧，草草掩埋了事。这一‘就这么着’，可就害苦了后来几十年住这儿的人。排水不畅的根子，没准儿就在这儿。”
这推测，听着最实在。没有惊心动魄的故事，就是一个藏匿的举动，加上一点巧合与仓促，造就了长达数十年的堵塞。两个写着古怪名字的铁桶， silent地卡在城市的“血管”入口，成了历史一个微不足道却又切实存在的“栓塞”。它们本身或许没有秘密，但它们被放置在这里的原因，以及由此引发的、持续多年的生活不便，反而成了最大的谜团与喟叹。
最终，两个桶被小心翼翼地吊了出来，送去了该去的地方研究。堵塞的管道终于被彻底疏通。施工队继续干活，填平了那个大坑。新铺好的路面光洁平整，很快就有孩子踩着滑板车“唰”地溜过去，留下欢快的笑声。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只有老陈，偶尔路过那段新修好的路，会不自觉地慢下脚步，低头看看脚下。他在想，当年那个在夜色里，费力地把两个沉重铁桶滚到坑边的人，究竟是谁？他当时，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，完成这件“半拉子工程”的呢？这城市的地表日新月异，而在地下，在那些看不见的脉络里，又还埋藏着多少类似“唐叁桶”和“比比东桶”这样的、属于过去的、小小的“堵塞”呢？没人知道。阳光照在崭新的人行道上，明晃晃的，有些刺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