么公和媳妇中文13
么公和媳妇中文13
村里人都说,老陈家的么公是个有福气的人。儿子媳妇阿珍过门没两年,就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。么公年轻时走南闯北,肚子里装了不少故事,也认得几个字,算是村里半个“文化人”。这阵子,他却总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,捧着个旧本子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阿珍端着洗好的衣服出来晾,看见么公那副模样,忍不住笑了:“爸,又跟您那宝贝本子较劲呢?都翻了多少遍了。”么公抬起头,扶了扶老花镜,叹了口气:“阿珍啊,你来得正好。这句‘筚路蓝缕,以启山林’,我咋总觉得,跟我当年开荒那感觉对得上,可又说不透。”
阿珍擦了擦手,凑过去看。她高中毕业,在村里也算学历不低。她念了一遍,想了想:“这‘筚路’大概就是柴车,‘蓝缕’是破衣服。意思好像是说,驾着柴车穿着破衣去开辟山林。爸,这不就跟您常说的,当年扛着锄头、穿着补丁褂子,去后山开那片旱地一个样嘛!”
“哎哟!”么公一拍大腿,眼睛都亮了,“你这么一说,透亮!就是这个意思!老祖宗这话,说得可真……真贴切!”他顿了一下,语气缓下来,带着点感慨,“我那时候,就觉着不能一辈子守着门前那两亩水田,得给家里多挣点嚼谷。现在想想,那股心气儿,怕是就跟这话里藏着的劲儿一样。”
这事儿开了个头,就收不住了。么公那个旧本子上,记了不少他年轻时听来、看来,却一知半解的词句。以前没人说道,就搁那儿了。现在有了阿珍这个“小老师”,爷俩的空闲时光,倒多了项新活动。晚饭后,桌上清出一块地儿,么公的本子摊开,阿珍有时候还得拿手机查查,然后连比带划地讲。
有回碰到“舐犊情深”这个词。么公琢磨:“这‘舐’是舔的意思,‘犊’是小牛。老牛舔小牛……是表示喜欢?”阿珍点点头,又摇摇头:“是喜欢,但不止。爸,您看咱家后院那头黄牛,它对自己生的牛犊,那是舔得仔细,护得紧,生怕磕了碰了。这词啊,常拿来比喻父母对子女那种深沉的疼爱,疼到骨子里那种。”么公听着,没立刻接话,目光望向屋里正在写作业的小孙子,看了好一会儿,才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那声音里,满是懂了的味道。
这种“教学”也不是单方面的。阿珍教么公弄明白那些文绉绉的词,么公呢,就给阿珍讲这些词后面,活生生的人和事。说到“勤俭持家”,么公能讲出村里好几户人家的兴衰故事;提到“邻里守望”,他能回忆起叁年困难时期,东家一把薯干、西家一把野菜怎么互相接济着熬过来。那些词语,在阿珍这里不再是课本上冷冰冰的解释,而是带着乡音、带着体温、带着泥土和烟火气的记忆。
慢慢地,阿珍发现,么公说话有时候会不经意冒出个挺妥帖的词。而她自己,在理解一些事情上,好像也多了个不一样的视角。那天村里商量修一段损毁的村路,大家七嘴八舌,有的说难,有的怕花钱。阿珍听着,忽然就想起么公本子上那句话,她站起来说:“咱们现在条件比以前好多了,想想老辈人‘筚路蓝缕’的时候,眼前这点难处,齐心协力,总能迈过去。”话一出口,她自己都愣了一下。几个老辈人却听得直点头,说陈家这媳妇,明事理,看得远。
爷俩这番“学问”交流,成了陈家院子里一道寻常又特别的景。它不是什么正经课堂,没有考试,也没有压力。就是一个想弄明白过去疑惑的老者,和一个乐意用自己方式陪伴的晚辈,在一词一句的琢磨里,在那些老故事和新理解的碰撞中,不知不觉完成了一种传递。这种传递,悄无声息,却让这个家里的日常对话,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滋味。
或许,那些看似深奥的中文词句,生命力就在于此。它们不只是躺在典籍里,而是可以活在一老一少的闲聊中,活在一次顿悟的拍腿叫好里,活在对生活滋味的重新品味中。么公找到了他那些老故事的魂儿,阿珍呢,则触摸到了语言背后,那份厚重而温暖的传承。这日子,就这么过着,平凡,却也有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