继女的诱惑
继女的诱惑
老陈最近有点不对劲。这话是他媳妇李娟说的。她说这话的时候，手里正削着一个苹果，刀锋贴着果皮转，话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具体哪儿不对劲呢？李娟也说不上来。就是觉得，家里那股子过了十几年的、熟透了的空气，好像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一下，起了点儿微澜。
搅动这潭水的，是李娟的继女，陈默。陈默是前妻的女儿，今年二十二，刚大学毕业，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住处，老陈便让她回家住些日子。这要求合情合理，李娟当初点了头，心里却莫名咯噔了一下。她想起陈默小时候，那双看人时总带着点冷清和审视的眼睛。
陈默来了。她不再是记忆里那个瘦怯怯的小姑娘了。她穿着简单的棉布裙子，长发松松挽着，身上有股好闻的、干净的皂角味。她话不多，叫“李阿姨”时声音轻轻的，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和疏离。她勤快，吃完饭抢着洗碗，把自己那间小客房收拾得一尘不染。可李娟就是觉得，有什么东西，不一样了。
比如，老陈的话好像变多了。饭桌上，他会主动问起陈默工作找得怎么样，城市变化大不大，语气里带着一种李娟很久没听到过的、小心翼翼的探寻。陈默回答时，眼睛会看着老陈，嘴角弯起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。那弧度让李娟心里有点发毛。再比如，老陈那件穿了好几年、领口都有些松垮的旧汗衫，突然就不见了。李娟问起，老陈含糊地说可能收错地方了。可第二天，她看见老陈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、质地挺括的笔辞濒辞衫，颜色是他以前绝不会选的浅灰。她听见陈默在阳台轻声对老陈说：“爸，这件你穿着精神。”
那声音像羽毛，轻轻搔了一下什么角落。李娟在厨房里，握着炒锅的手紧了紧。这不是什么疾风骤雨，这只是一种无声的浸润。一种以乖巧、体贴、女儿对父亲的天然亲昵为外衣的，缓慢的渗透。它挑战的不是婚姻的誓言，而是十几年夫妻生活磨出来的、那种近乎麻木的安稳习惯。
李娟发现自己开始注意一些可笑的细节。老陈夸奖陈默炖的汤“有火候”时，她会在心里冷笑，那汤明明咸了。老陈和陈默在客厅就一部老电影聊得起劲时，她会故意把电视遥控器按得啪啪响。她知道自己这些举动有点掉价，像护食的猫，可她控制不住。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，像细沙一样硌人。
直到那个周末下午。李娟从娘家回来，比预计的早。推开家门，客厅没人，安静得很。她放下包，隐约听见阳台有说话声。她走过去，隔着玻璃门，看见老陈背对着她，站在那儿。陈默站在他对面，手里拿着什么，正比划着往老陈头上戴。是耳机。陈默笑着，眼神亮晶晶的，在说着某首歌。老陈微微低着头，配合着，侧脸的表情是松弛的，甚至有那么一点……受用。
夕阳的金光刚好洒在他们身上，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边。那一幕，竟有种奇怪的和谐。李娟没有动，也没有出声。她忽然看明白了。陈默带来的，是一种对于“另一种可能”的、轻柔的提示。她提示老陈，生活或许可以不总是柴米油盐的沉闷回响，也可以有一点新鲜的音乐；他不只是一个丈夫，还可以是另一个被仰望、被重新“看见”的父亲，甚至男人。这种诱惑的根源，是家庭关系的微妙重置。一个新鲜生命的介入，无意中映照出了原有关系的疲惫与缝隙。
那天晚上，李娟没有质问，也没有提起那个阳台的黄昏。她只是睡前，很平常地对老陈说：“下周末，咱俩去看那部新上映的电影吧，就咱俩。”老陈愣了一下，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，看着她，点了点头，“成啊。”
风起于青萍之末。有些诱惑的到来，没有惊心动魄的剧情，它只是像一缕陌生的风，吹进了关得太久的窗户，让人心头一颤，忍不住去想，窗外的世界，是不是真的不一样了。而你要做的，或许不是死死关上窗，而是走出去，或者，把那股风，变成自家屋子里流动的空气。生活的课题，有时候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摆在了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