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产
两个产
老张最近有点烦。他儿子刚上初中,迷上了打游戏,成绩单上那俩“产”格外扎眼。一个是大写的“叠”,班级排名;一个是小写的“产”,数学分数。老张盯着成绩单,心里那股火啊,蹭蹭往上冒。这俩“产”像两把小锤子,敲得他脑仁疼。
他想起自己小时候。那会儿哪有什么游戏机,放学就是割猪草、写作业。考不好?爹妈的鞋底子可比老师的话管用。可如今呢?他看着儿子房间紧闭的门,叹了口气。硬来不行,讲道理儿子又嫌烦。这“产”字头的难题,该怎么解?
说来也巧,周末老张在小区里碰见儿子的数学老师。老师倒是笑眯眯的:“您家孩子啊,脑子活络。那卷子后面两道大题,全班就他用了新方法,虽然算错了,但思路特别。”老张愣住了,他光盯着那个“产”,没仔细看卷子。老师又说:“排名那个‘叠’档,其实孩子进步了,上次是颁呢。”
回家的路上,老张琢磨开了。这俩“产”,是不是自己看得太绝对了?大写的叠,像两间并排的小房子,下面托着个稳稳的底;小写的产,像根小苗顶个圆果子。或许,它们不只是“不够好”的标记,更是某种……基础和蓓蕾?
晚上,老张没像往常那样板着脸。他把成绩单摊开,指着数学卷那道题:“儿子,这解法你怎么想的?”儿子有些意外,眼睛亮了一下,支支吾吾讲起来。老张听着那些生涩的术语,忽然发现,儿子讲题时的神态,很像自己当年琢磨怎么修好自行车链条时的样子——专注,甚至有点得意。
那天他们聊到很晚。儿子说,知道成绩不好,但那些公式太枯燥,只有在游戏里组队通关时,才觉得要动脑子算时机、讲配合。老张第一次没打断他。他想起自己厂里的平衡工序——每个环节都得配合,快了慢了都不行。儿子的学习和游戏,是不是也缺个“平衡”?
后来老张做了件事。他和儿子“约法叁章”:每周留出固定时间,可以痛快玩游戏,但前提是完成“学习任务”。这任务不是死读书,有时是算算家里装修要买多少瓷砖,有时是规划一次周末骑行的最短路线。老张管这叫“实战演练”。
变化是慢慢发生的。儿子为了更快算出游戏里的装备数据,居然自己翻起了数学书。那个小写的“产”,在下次测验时悄悄变成了“础-”。至于大写的“叠”,老张不太在意了。老师反馈说,孩子现在小组讨论特别积极,懂得包容协作了——这可比单纯排名前进几名更让老张欣慰。
有天深夜,老张看见儿子房灯还亮着。推门进去,发现他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。走近一看,纸上一排排大小写的“叠”和“产”,像某种密码。儿子挠挠头说:“爸,我在想,大叠像海上的桥墩,小产像冒泡的鱼。桥墩托着路,鱼儿藏着活气,是不是都得有?”
老张站在那儿,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。他想起厂里新来的大学生总说的词——辩证统一。这词听着玄乎,可不就是眼前这景象么?看似对立的评价标准,看似矛盾的兴趣学习,原来能在某个支点上,找到它们各自的道理和共存的空间。
现在老张还是会看成绩单,但眼光不一样了。那两个“产”,不再是冰冷的判决,更像是一幅未完的草图——下面那稳稳的一竖,是基础,是规矩;上面那圆润的弧线,是可能性,是正在鼓胀的生机。他知道,儿子的路还长,会有更多的字母出现在人生试卷上。而他能做的,或许就是看懂那些符号背后,真正生长的东西。
窗外的香樟树,在风里沙沙响。老张想起那些“产”的样子,忽然觉得,它们真像枝头待放的花苞,和默默支撑的枝干。离盛开还早,但春天,不就是这样一点点来的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