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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天翻箱倒柜,找出本老相册。塑料膜粘得紧,得用指甲小心地揭。里面夹着张黑白照,四个年轻人勾肩搭背,站在棵老槐树下头。照片背面钢笔字洇开了,还能认出写的是“一九七九,夏”。算算日子,竟是四十五年前了。我盯着那几张模糊的笑脸,手指头在照片边上来回摩挲,心里头忽然就漫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滋味——不是难过,也不是欢喜,倒像是灶上煨着的一锅粥,咕嘟咕嘟地,慢悠悠冒着热气。
这“久久”两个字,真是有意思。我们过日子,总盼着些“久久”的东西。新婚时盼“久久”同心,挂念时盼“久久”平安,连吃个糕点都要挑“九九”重阳的意头。可日子呢,它偏不声不响,自顾自地往前淌。等你猛一回神,才发现好多当时觉着要紧的、过不去的坎,早被这流水磨平了棱角,成了河床底下圆润的鹅卵石。
照片里左边那个戴眼镜的,是老赵。当年厂里的技术尖子,心气高,脾气也冲。为个图纸尺寸,能跟车间主任争得脸红脖子粗。后来下了岗,摆过摊,跑过运输,什么苦头都尝过。去年在公园碰见他,正提着鸟笼子遛弯呢。说起从前那些争强好胜的事儿,他眯着眼笑:“那会儿啊,就觉得天大的理在自己这儿。现在想想,较那个真儿图个啥?日子能平顺,身体没大毛病,就是福气。”他这话,让我琢磨了好久。
这大概就是生活教给人的“豁免”吧。不是法律条文里那种豁免,是心上的。时间久了,它好像悄悄给你发了张无形的“免计较券”。免了你非要争个高低的执拗,免了你对旧人旧事耿耿于怀的纠缠,也免了你对自己年轻时那些毛躁、轻狂没完没了的懊恼。它像一块老橡皮,擦不掉过往的痕迹,却能把那些尖锐的、扎人的边角,给磨得柔和了。
我又想起老家院墙上的爬墙虎。刚种下时稀稀拉拉几片叶子,你得天天去瞅,盼它长。可它不理你,只顺着自己的节奏,一年覆一年,悄没声儿地爬满了整面墙。如今那墙绿得厚重,风一过,叶子翻着浪,沙沙地响。这“久久”的劲儿,不就是这么回事么?它不给你立时叁刻的答案,却在你经年累月的不经意间,交付一份扎实的、绿荫荫的完成。
抽屉深处还有一沓信,年轻时和爱人异地写的。那时候等一封信要十天半月,信纸捏在手里是烫的。现在呢,手机一点,声音画面立马就到眼前,方便是方便了,可那份掰着手指头数日子、把字看进眼睛里的“久久”的期盼,却再也找不回来了。我们得了速度的豁免,省了等待的煎熬,是不是也丢掉了些在缓慢中才能发酵出来的滋味?
看看窗外,楼下的孩子们追着一个塑料风筝跑,那风筝总也飞不高,可他们笑得咯咯响。他们有的是“久久”的明天在前面等着。而我们这些走了大半程的人,怀里揣着的,是“久久”的昨天,和一份被时间打磨得越来越清晰的心境。日子还在往前,像那条老家门前的河。它不告诉你最终会流向哪儿,只是这么流着,流着,就把“久久”的故事,都藏在了水波底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