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索母亲的生命之源
探索母亲的生命之源
我是在一个整理旧物的午后,忽然起了这个念头的。母亲坐在阳台的藤椅上,戴着老花镜,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边角卷起的相册。阳光把她的白发染成淡金色,那一刻特别安静,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。我看着她,心里冒出一个问题:眼前这位温和的、有些唠叨的老人,她从哪里来?不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故乡,更是她的精神源头,那些塑造了她的、我或许从未真正了解的力量。
这探索,得从她的话里找线索。母亲总爱讲些老话,像“人勤地不懒”,“做事要对得起良心”。以前觉得寻常,现在细品,句句都沉甸甸的。这大概就是她常说的“做人的根本”吧。这“根本”不像大树有形的根,摸不着,却扎得深。它来自更远的地方。
我翻出了姥姥留下的一个老木匣子。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,几枚褪色的顶针,一卷用尽的棉线,还有一本手抄的歌谣本,纸张脆得不敢用力碰。我小心地翻开,用铅笔尖轻轻指着那些娟秀又稚拙的字迹,念出那些对于节气、对于农事、对于女子心事的句子。母亲听着听着,停下了手里的活儿,眼神飘向窗外,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。她轻轻哼起其中一段调子,那旋律简单,甚至有些单调,却像一条小溪,缓缓流进我心里。我突然觉得,我触碰到的,可能就是那“生命之源”的涓涓细流。
我问母亲,姥姥是个怎样的人。她想了很久,说:“你姥姥没读过什么书,但心里特别亮堂。日子最难的时候,一碗粥也能分出半碗接济更苦的人。她常说,力气用了还会长,人情散了就难聚了。”这话平平淡淡,却让我心里一震。我看着母亲这些年对待亲朋邻里的样子,那股子不计较、肯付出的厚道,原来脉络在这里。
这探索越往深处,越觉得奇妙。我发现母亲一些固执的习惯,都连着源头。比如她晾衣服一定要抖得平平整整,说这是“有样子”;比如她对待食物极其珍惜,不允许我们浪费一粒米。这些我曾不以为意的细节,此刻都成了密码,帮我解读着她的来路。她的生命之源,不在什么宏大的历史叙事里,就藏在这些日复一日的劳作、一句代代相传的老话、一种面对困顿时的沉默坚韧里。
那天傍晚,我和母亲一起择菜。她忽然说起她小时候,跟着姥姥去河边洗衣服,河水清得见底,能看见小鱼游来游去。她说那时天好像特别蓝,云走得特别慢。我听着,脑海里浮现出那幅画面。我好像有点明白了,母亲身上那种从容和定力,或许一部分就来自那条清澈的河,那片高远的天空。那是她生命原初的风景,化进了她的骨血里,然后又通过她的言行,悄无声息地流淌给了我。
探索母亲的生命之源,像在追溯一条温暖的地下河。它不曾喧哗,却从未断流。它由无数平凡女性的双手、汗水、歌谣与智慧汇成。我在这探索里,不仅找到了母亲的来处,仿佛也隐约看见了自己的坐标。这条河流淌着的,是比血缘更深厚的东西,是一种叫做“根本”的传承。它让我懂得,我并非凭空而来,我的生命,也承接着那源头的活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