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利店少女增删带翻译樱花
便利店少女增删带翻译樱花
我家楼下有家24小时便利店，亮白色的灯光，不管多晚都开着，像城市里一个小小的、不会打烊的岛屿。值夜班的常是个女孩，看起来二十出头，我们都叫她小樱。倒不是她名字里真有这个字，只是她制服胸前的名牌上，贴着一枚小小的、手绘的樱花贴纸，粉白色的，在深蓝色的制服上特别显眼。
我常常在深夜去买点东西，有时是忘了买的电池，有时只是睡不着，想找个地方透口气。小樱话不多，收银、递东西、说“欢迎下次光临”，一套动作安静又利落。但她的眼睛很亮，会留意到熟客的喜好。比如我第叁次去买同一个饭团时，她会轻声说：“这个今天加热时间刚好。”那种被记住的感觉，在偌大的城市里，有点珍贵。
有段时间没见着她。值班的换成了别人。我问起，新店员说小樱调去别的店了。我心里莫名空了一下，好像那盏常亮的灯，暗了一小块。直到一个月后，我又在深夜推开了门。
“欢迎光临。”熟悉的声音。是小樱回来了。我有点高兴，顺口就说：“哎，你回来了？那朵樱花还在呢。”她愣了一下，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。那枚手绘的樱花贴纸还在，但仔细看，似乎……和以前有点不一样。原来的花瓣是五片，现在边缘好像多描出了一个小小的、第六瓣的轮廓，淡淡的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“嗯，”她笑了笑，声音轻轻的，“总觉得原来的样子，少了点什么。就……添了一笔。”
“增了一瓣啊。”我接过热好的咖啡。
“也不完全是‘增’。”她犹豫了一下，像在找合适的词，“更像是……把心里觉得它‘应该有’的样子，给‘翻译’出来了。你看，樱花嘛，画它的人觉得它是五瓣，它就是五瓣。可万一它自己觉得，有瓣小花藏在后面没张开呢？”
这话挺有意思。我靠在柜台边，没急着走。深夜的便利店很安静，只有冷柜低低的嗡鸣。她的话，让我想起自己书架上那本永远停在第叁页的日语教材。当初买它，是因为喜欢一句对于樱花的诗，想看懂原文。可学了几个假名就放弃了，太麻烦。反正有现成的翻译，虽然读着总觉得隔了一层，意思到了，但那股子劲儿，好像没过来。
“翻译”这个词，从她嘴里说出来，不是在说语言，而是在说一种小心翼翼的“转换”。把心里一个模糊的念头，转换成可见的一笔；把一种感觉，转换成具体的模样。这过程里，肯定有“增”，添上你认为不可或缺的韵味；也必然有“删”，舍掉那些怎么也说不清、或者过于私密无法分享的部分。
“那原来的贴纸呢？”我问，“覆盖掉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她摇摇头，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小的工作笔记本，翻开。本子里夹着那枚最初的五瓣樱花贴纸，平平整整。“舍不得。就收起来了。现在的这个，是‘翻译版’。”她顿了顿，有点不好意思，“是不是挺傻的？一个贴纸而已。”
我没觉得傻。我看着那枚“翻译”过的樱花，又看看本子里那枚“原版”。灯光下，新的那朵因为多了那一点点欲说还休的轮廓，反而显得更生动，更像会在风里轻轻颤抖的样子。而旧的那朵，安安静静地躺在纸页间，是它所有故事的起点。
后来我再去，偶尔会看到她笔记本摊开在柜台一角，里面除了那枚旧贴纸，还多了些别的：用收银小票背面画的速写，某天凌晨看到的、趴在窗玻璃上的昆虫，几句没头没尾的话。她不再只是那个“便利店少女”，她成了一个“译者”，在寂静的夜班里，悄悄翻译着属于自己的时间、观察和情绪。而这一切，都始于她对一朵樱花小小的“增删”。
我那本日语教材，后来又开始看了。进度依然慢，但不再焦虑。因为我好像有点明白了，真正的“翻译”，或许不是为了百分百的复刻，而是在两种表达之间，找到一座只属于你的、小小的桥。你在桥上添一块觉得稳当的木板，拆掉一块觉得冗余的栏杆，最终让它能通向你想让心情抵达的那个岸边。这过程本身，就挺美的。
城市的夜晚依旧，便利店的白光依旧。只是每次推开那扇玻璃门，看见那枚有点特别的樱花，和后面那双亮亮的眼睛，我就会觉得，这片不会打烊的岛屿上，藏着一个正在温柔“翻译”世界的秘密。这秘密很小，小到只是一枚贴纸的改动；但也很大，大到能让人相信，许多平凡瞬间里，都住着可以自己定义的、生动的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