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岁警止
18岁警止
十八岁生日那天,我拿到了身份证。塑料卡片还带着点机器的余温,上面的照片有点愣,但嘴角是绷着的,想装出点成熟的样子。我把卡片塞进钱包最里层,好像完成了一个仪式。从那天起,法律上说,我是个成年人了。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网吧,可以签合同,也得为自己的行为负完全责任了。可我心里头,却模模糊糊地立起了一块牌子,上面写着两个大字:警止。
没错,是“警止”,不是“禁止”。禁止是别人给你划的红线,冷冰冰的,带着命令的味道。而“警止”,是我自己给自己提的醒,是心里头那根忽然绷紧的弦。它不那么生硬,却更有分量。
十八岁之前,世界好像是个巨大的游乐场,处处是入口。试错了,总有一句“他还是个孩子”兜底。可十八岁一过,这话就失效了。那些曾经若隐若现的边界,一下子变得清晰而坚硬。比如“责任”,这两个字以前飘在作文本上,轻飘飘的。现在它沉甸甸地压下来,具体得很——是填报志愿时那个决定未来四年的选择,是深夜回家时对父母报一声平安的必要,是喜欢一个人时,不能再草率开始又轻易结束的郑重。
有个词,叫“代价”。十八岁后,我开始真正掂量它的重量。朋友拉着我去考摩托车驾照,说追风的感觉特自由。我心动了,可眼前却闪过那些交通事故的画面。自由的另一面,可能是无法挽回的风险。这不是胆小,是突然明白了,我的身体、我的时间、我的未来,都成了需要自己精心保管的“资产”,再不能随意挥霍。这种对自我边界的认知,大概就是成年送我的第一份礼物,有点扎手,但很实在。
十八岁的“警止”,还对于声音。世界的声音太吵了——网络上无数的观点在咆哮,身边的人告诉你该选什么专业、找什么工作、走哪条路才稳妥。以前或许会全盘接收,但现在,心里那个“警止”的牌子会悄悄举起来。我得停下来,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。那个声音可能还很微弱,还带着犹豫,但它是我的。真正的“独立”,或许不是急吼吼地反抗一切,而是先能在喧哗中,辨认出属于自己的音节。
当然,这块“警止”的牌子,不是用来把自己困住的。它更像探险者手里的地图上那些标记危险的符号,是为了让我更安全、更清醒地去探索。我知道哪里可能是沼泽,所以才敢更坚定地迈向我想去的山川。十八岁,门是打开了,但迈出去的每一步,都得自己看清脚下的路。
生日那晚,我翻出小时候的相册。那个在泥地里打滚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孩,和现在这个对着未来图纸发呆的青年,真的是同一个人吗?时间这东西,真是奇妙。它推着你,不容分说地跨过“成年”这条线,然后塞给你一把名叫“自主权”的钥匙,同时也交给你一副名叫“后果”的担子。
我把身份证从钱包里拿出来,又看了看。它不只是通行的证明,更像一个提醒。提醒我,从今往后,生活这场游戏的规则变了。以前的试错成本由别人垫付,现在,得自己买单。这块“警止”的牌子,会一直立在心里。它不是路的尽头,而是路上第一块,也是最重要的路标。往后的路,风景未知,坎坷未知,但掌舵的人,终于变成了我自己。风大了,得握紧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