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天拍日日射
天天拍日日射
老张最近迷上了摄影。不对，说“迷上”都轻了，简直是着了魔。手机不离手，看见啥都想“咔嚓”来一张。早上拍豆浆油条的热气，上班路上拍梧桐叶上的光影，下班对着天边的晚霞更是“万箭齐发”，连家里养的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，一天都能收获他十几个不同角度的特写。他媳妇儿都忍不住吐槽：“你这真是‘天天拍，日日射’，家里的内存都快被你射穿啦！”
这话听着有点糙，但理儿不糙。老张自己嘿嘿一笑，也不反驳。他觉着，这“拍”和“射”里头，味道不一样。“拍”可能还讲究个构图、等待，有点郑重其事；而“射”呢，更随性，更本能，手指一戳，瞬间就出去了。他现在啊，更像是后者。看到心动一瞬，根本来不及细想，手指头已经摁下去了。你说这是不是有点“影像的直觉”？
这种直觉，不是凭空来的。早些年，老张也玩过单反，扛着长枪短炮，叁脚架滤镜一堆，出门跟打仗似的。那时候拍一张照片可费劲了，参数调半天，机会可能就溜走了。现在呢，设备就在兜里，掏出来到完成，一两秒的事儿。技术门槛低了，表达的冲动反而像开了闸的洪水。拍得好不好另说，那种“我想留住这个瞬间”的欲望，变得无比直接和强烈。
有一回，他在巷子口看见一个老人坐在夕阳里打盹，脚边趴着只同样慵懒的猫。那个画面安静得像幅油画。老张下意识举起手机，又停住了。他突然觉得，就这么“射”过去，有点打扰。他悄悄退后几步，借着墙角的阴影，用长焦“够”了一张。那一刻，他从“射击”变成了“捕捉”。回家看这张照片，光影、氛围、故事感，竟然都有那么点意思。他第一次没急着发朋友圈，而是盯着看了好久。
打那以后，老张的“日日射”好像悄悄变了点味道。还是拍得很多，很频繁，但偶尔，他会让自己停那么一下。停一下看看光线从哪里来，停一下想想自己要表达什么，甚至停一下问问自己，这个瞬间是非占有不可，还是只用眼睛记住就好。影像表达这事儿，好像不光靠手快，也得靠心慢。
他的相册里，依然堆满了日常的碎片：孩子嘴角的饭粒，忽然开裂的老墙皮，雨天车窗上扭曲的世界。这些都是“射”的，带着生活的毛边和温度。但里面也慢慢多了一些需要屏住呼吸“等”来的画面：晨雾将散未散时湖面的轮廓，邻居家鸽子起飞的弧线。这些瞬间的捕捉，让他对周遭的世界，看得更细了。
老张还是那个天天拍个不停的老张。只是他自己觉得，手里这个小小的镜头，好像不单单是个快门的开关，更像是一根探针，通过它去触碰、感知和理解眼前流动的生活。拍得多了，射得猛了，反而慢慢品出一点“慢”的必需，和“择”的重要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视觉叙事吧，用无数的瞬间，去拼凑自己眼中的世界。
前几天，他又在鼓捣他那堆海量照片。媳妇儿过来瞅了一眼，乐了：“哟，还在整理你的‘弹药库’呢？”老张也笑了，没说话。他心里想，这些哪是弹药啊，这些分明是日子走过的脚印，是一个普通人，试图在飞逝的时光里，为自己留下的一些笨拙而真诚的注脚。天天拍，日日射，拍的是外界，照见的，或许是自己心里的那点光和对这世界的热乎气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