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子和诸侯用自己慰问将士
皇子和诸侯用自己慰问将士
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,塞外的风像刀子一样,刮得人脸生疼。营帐里的炭火噼啪作响,却怎么也驱不散那股子透骨的寒气。将士们围着火堆,搓着手,呵出的白气转眼就消失在昏黄的光里。忽然,帐帘被掀开了,一股更冷的寒风灌进来,随之进来的,是一个披着普通皮氅的年轻人。有人认出来了,低低惊呼一声:“是殿下!”
没错,来的正是当朝的皇子。他没有穿那身显眼的锦绣袍服,也没带前呼后拥的仪仗。手里就提着一个不起眼的陶罐,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打扮朴素的随从,抬着几口大箱子。帐子里的人都愣住了,一时间忘了行礼。皇子却摆摆手,径直走到火堆旁,很自然地坐了下来,拍了拍身边的空位。“都挤挤,暖和。”他笑着说,那笑容里没什么架子,倒像是隔壁营帐过来串门的兄弟。
“这鬼天气,苦了弟兄们了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打开陶罐,一股浓郁的酒香混着药材的气味弥漫开来。“家里带来的,土法子酿的,驱寒最好。”他让随从把酒分到将士们的粗陶碗里。他自己也拿起一碗,没有敬天敬地那些虚礼,只是对着周围一圈人,举了举:“这一碗,敬这风雪,敬咱们一起扛着!”说罢,仰头便喝了一大口,辣得他皱了皱眉,却哈哈笑出了声。那一瞬间,帐子里紧绷的、恭敬的气氛,忽然就松了下来。有人开始小声说话,有人也跟着喝起了酒。皇子就坐在那里,听一个老卒讲他家乡的收成,听一个年轻士兵抱怨靴子破了洞。他听着,时不时点头,问上几句,火光映着他的侧脸,明明灭灭。
这让我想起了古时候的诸侯。那时候通讯靠马,路途遥远,君王与边疆,隔着的何止是千山万水。有的诸侯,去封地巡视,犒劳戍边的军队,排场是极大的。牛羊、布帛、钱粮,一车车地运来,论功行赏,记录在册。这当然也好,是规矩,是体恤下情。可总有一些不同的。史书上寥寥几笔记着,某位诸侯,在赏赐完财物后,会独自走进士兵们住的营房,看看铺的草垫厚不厚,尝尝锅里煮的粟米粥是什么味道。甚至,有记载说,一位诸侯曾把自己大氅解下,披在了一个站岗的、衣衫单薄的哨兵身上。你说,那哨兵当时是什么感觉?那件大氅的温暖,恐怕远远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。
东西,是冷的。钱粮、赏赐,堆在那里,是功劳的交换,是制度的恩赏。但“自己”去了,就不同了。皇子喝下的那口辣酒,诸侯解下的那件大氅,里面带着体温。那不是上对下的赏赐,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对另一群活生生的人的感同身受。他在尝试理解他们的冷,他们的苦,他们的盼头。这种“在场”,这种“共在”,比任何华丽的言辞和丰厚的物资,都更能直接地碰触人心。
你看,当皇子坐在火堆边皱着脸喝酒时,他暂时卸下了“皇子”的身份。他成了一个也会怕冷、也会被酒辣到的普通人。而当他以这个普通人的身份,去面对同样普通的士卒时,一种奇妙的连接就产生了。这种连接,超越了等级的沟壑。它传递出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号:“我和你们在一起,我明白。”这种身先士卒般的亲近,带来的是一种骨子里的认同。它点燃的,往往不是感恩戴德的狂热,而是一种沉静的、愿意并肩而行的信任。“哦,原来他知道。”“哦,原来他也在乎这个。”人心里的冰,有时候就需要这点实在的热气去化开。
后来,那次戍边的队伍,士气出奇地高昂。并非因为额外的赏赐,那年的赏赐其实和往年差不多。但很多年后,那些已经退伍的老兵提起那个寒冷的冬天,首先想起的不是打了什么胜仗,而是帐子里那碗辣喉的酒,和那个跟他们一起骂天气的年轻人。他们或许说不清什么大道理,但他们会咂摸着嘴说:“那位,是自个儿来的。” 这“自个儿”三个字,重若千钧。它意味着没有隔阂,没有距离,是真实可感的。
所以啊,无论是古时诸侯,还是今日的皇子,抑或是我们生活中任何处于上位者,那份“用自己”去慰问、去体察的心意,那份放下身段的感同身受,或许才是最珍贵、也最有力的力量。它不通过文书传达,不依靠财物堆砌,它就在那碗酒里,在那件带着体温的氅衣上,在那个并肩而坐的身影中。它告诉所有人,我们是在一起的。这份“在一起”,比什么都暖和,也比什么都坚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