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交车上被人
公交车上被人
早高峰的公交车,像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沙丁鱼罐头。我缩在靠窗的角落,耳朵里塞着耳机,其实没放音乐,就是想图个清净。车子摇摇晃晃,空气里混杂着包子味、汗味,还有谁家洗发水的廉价香精味。这种时候,人跟人之间早就没了什么安全距离,胳膊挨着胳膊,后背贴着后背,大家都习惯了,也麻木了。
就在一个急刹车的时候,我旁边站着的大姐没站稳,整个人猛地往我这边一歪。我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,她连声道谢,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就是这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插曲,却让我心里忽然“咯噔”一下。我想到的,是另一件事,另一趟车。
那还是好几年前了。我也是在这样的早班车上,人挤人。忽然就感觉后背有点异样,不是被挤到的那种感觉,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、有意无意地蹭着。我头皮一下就麻了,浑身僵硬,不敢回头。车厢里明明那么多人,可那一瞬间,我感觉自己像被孤立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,四周嘈杂的声音都模糊成了背景噪音。心跳得厉害,脑子里乱糟糟的:是我想多了吗?是别人的背包吧?万一喊出来,不是那么回事,多尴尬啊?
我就那么僵着,直到下一站,有个大爷要下车,使劲往门口挤,才把我撞开了一点。我趁机挪到离车门近的地方,死死抓住栏杆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后来一路上,我都低着头,脖子梗着,再也没敢放松。那趟车剩下的路程,对我来说变得无比漫长。明明是大白天,车厢里亮堂堂的,我却觉得特别憋闷,好像喘不上气。
这事过去很久了,我也没跟谁认真提起过。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,甚至有点难以启齿,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、太小题大做了。可奇怪的是,那种不舒服的感觉,那种瞬间的慌乱和无助,却像根小刺,一直扎在那儿。直到今天,扶了那位大姐一把,看到她感激又带着点窘迫的笑,那根刺好像才微微动了一下。
我开始琢磨,在公交车上这种特殊的、拥挤的公共空间里,“被人”触碰,界限到底在哪里?是无意的拥挤,还是越界的骚扰?这个判断,有时候真的就在一线之间。可这一线,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,感受却是天差地别。无意的触碰,说句“对不起”、“不好意思”,也就过去了,大家都能理解。可那种带着试探的、黏腻的触碰,哪怕动作幅度不大,带来的却是强烈的被侵犯感和不安全感。
我后来观察过,在车上,很多人其实都处在一种“防御状态”。尤其是独自乘车的女性,有的会抱着双臂,有的会刻意把背包挡在身后,有的则一直低着头刷手机,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和周围环境隔开一层。这不是冷漠,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自我保护。公共空间的信任感,有时候挺脆弱的,一次糟糕的“越界”体验,就足以让人筑起心墙。
当然,我也见过温暖的“触碰”。比如有年轻人给老人让座,会轻轻搀扶一下胳膊;有人差点摔倒,旁边好几只手同时伸过去扶稳。这种触碰是短暂、有力而善意的,带着温度,让人安心。它和那种令人不适的触碰,本质完全不同。一个是在尊重的前提下短暂的连接,另一个则是漠视他人感受的侵犯。
车子又到站了,哗啦啦下去一群人,车厢里顿时松快了不少。我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,心想,这小小的车厢,其实也是社会的缩影啊。我们不得不紧密地待在一起,物理距离很近,但心理距离,却需要每个人用行动去丈量和守护。保持一份对他人感受的觉察,守住那份该有的分寸感,也许就是我们能给这个拥挤空间,最好的一份礼物了。
到站了,我随着人流下车,深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。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公交车,它又要载着新一拨人,驶向下一个站点。希望在那摇晃的车厢里,每个人都能拥有一段安心、不被困扰的旅程。毕竟,我们要去往各自的生活,这路上的短短一程,不该背负额外的沉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