惩戒1～狂热的从业员指导员
惩戒1～狂热的从业员指导员
老张推开会议室的门时，里头已经烟雾缭绕。长桌尽头，那个被大伙私下叫作“指导员”的男人，正用激光笔敲着投影幕布，哒、哒、哒，声音脆得让人心慌。幕布上是密密麻麻的曲线和百分比，红得扎眼。“看到没有？这个月，叁组的转化率又掉了0.5！”指导员的声音不高，但每个字都像砂纸在磨人的神经，“这不是能力问题，是态度问题！是心，没放在工作上！”
老张默默走到角落坐下。他瞥见旁边的小李，脸色发白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边缘，纸都皱了一小块。这已经是本周第叁次“业务提振会”了。所谓的“提振”，说白了，就是指导员一个人的咆哮舞台。他有一套自己的理论，叫做“极限压榨潜能”。在他看来，业绩没到顶，就是人不够“疯”，不够“燃”。
“潜能！我们要挖掘的是沉睡的火山！”指导员挥舞着手臂，激光红点在每个人脸上不规则地跳跃，“公司提供了平台，你们就要拿出命来拼！凌晨叁点的消息必须回！客户的需求就是圣旨！家里有事？克服！身体不舒服？想想团队！”
老张心里叹了口气。他想起上个月离职的王姐，就是连续熬了四个大夜赶方案，最后晕倒在茶水间。送医后，指导员在群里发的消息是：“希望大家学习王姐的奉献精神，但也请注意‘科学拼搏’。”科学拼搏？老张只觉得这个词儿听着格外刺耳。这种打着“为你成长”、“激发潜能”旗号的狂热驱策，早变了味儿。它像一台高速运转的压路机，碾过每个人的生活、健康，还有那点微薄的私人时间。
会开完了，指标又加了一成。小李颤巍巍地举手，问能不能把下周的体检推迟，因为正好撞上项目节点。指导员嘴角一扬，那笑容说不清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：“这就对了嘛！事业优先！体检哪天不能做？小李，你有这个觉悟，我很欣慰！”老张看到，小李眼里的光，一点点暗了下去。
事情发生转折，是在一个周五的深夜。整个部门都被按在工位上，为一个临时加急、其实并不那么紧急的方案拼命。指导员照例在办公室里督战，隔着玻璃墙，能看见他亢奋地来回踱步。突然，外面传来一阵喧哗，紧接着是沉重的倒地声。大家冲出去一看，都愣住了——指导员躺在地上，脸色灰白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份他要求“零点前必须发出”的业绩通报。救护车的鸣笛声格外刺耳。
后来听说，是急性心梗，差点没救回来。医生说，长期过度疲劳、精神高度紧张是主要原因。公司高层震动了，下来悄悄做了调研，才发现这个部门的离职率高得离谱，员工满意度垫底，全靠高压勉强维持着纸面数据。
再回到公司时，指导员像换了个人。他依旧主持会议，但话少了，激光笔也不怎么用了。有次聚餐，他喝了一点酒，对着老张这几个老员工，半晌才憋出一句：“以前…我以为 pushing（推动）就是管理。现在想想，那不是推动，是职场透支。把人当柴火，烧得旺，但烧得快，最后只剩一堆灰。”他说，躺在病床上那些天，脑子里全是同事们麻木又疲惫的脸。那种狂热驱策，惩戒的不是员工，最终反噬了他自己。
部门里悄悄起了一些变化。强制性的深夜会议少了，指标订得似乎也“人性化”了些。小李终于去做了体检，查出一堆小毛病，正在慢慢调养。老张觉得，空气里那股让人窒息的紧绷感，好像淡了一点点。或许，真正的“提振”，不是靠声嘶力竭的呐喊和无限加码的指标，而是先从把人当“人”看开始。那场病，对指导员而言，是一场迟来的惩戒，也是给所有人，一个沉重的喘息之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