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学游泳教练水下噪我》
《学游泳教练水下噪我》
说出来你可能不信，我学游泳的头叁节课，耳朵里灌得最多的不是水，是教练的唠叨。不是那种岸上拿着大喇叭的指导，是他潜在水里，凑在我脑袋边上的“实时播报”。那声音经过水一过滤，嗡嗡的，闷闷的，像隔着一层厚玻璃听人喊话，每个字都裹着一层水汽，直往我脑仁儿里钻。
第一回下水，我扒着池边死活不肯松手，活像只受惊的壁虎。王教练也不急，哧溜一下滑进水里，就露个脑袋。“别怕，”他声音在水面上挺正常，“先试试脸埋下去，憋口气。”我哆哆嗦嗦照做，眼睛刚闭紧，就听见耳边一阵“咕噜咕噜”的闷响，接着那嗡嗡的声音就贴过来了：“对，就这样，身体放松，你僵得跟块木板似的……”我吓得一抬头，呛了口水。他冒出水面，咧着嘴笑：“我在水里说话，是不是听得特清楚？别紧张，这是我的独门秘籍。”
这“水下噪音”，成了我每节课的标配。练蹬腿时，我正扑腾得水花四溅，那熟悉的声音又像水下广播似的传来了：“脚腕放松，别绷着！对对，慢收快蹬……哎，这遍有点意思了。”神奇的是，这声音虽然模糊，却因为离得近，因为那种奇特的介质传递，反而比岸上那些飘散在空气里的指令更抓人。它让我没法分心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拽到那个嗡嗡的声源上，然后下意识地去调整动作。
有一节课练换气，我怎么都找不准节奏，不是抬头太晚喝口水，就是抬头太早动作散了。心里正毛躁呢，教练又潜下来了。这回他没急着出声，就在我侧方看着我扑腾。等我又一次狼狈地抹脸时，那声音才慢悠悠地传来：“你急什么？水又没着火。记住，不是‘抬头’换气，是‘转肩’带起来的……”他一边说，一边在我旁边示范，我透过荡漾的水波，看着他慢动作般的姿态，配合着那嗡嗡的解说，忽然好像就懂了。那种感觉，像在嘈杂的世界里，突然有人给你戴上了降噪耳机，把最核心的那个频道调到了最大声。
我开始有点期待这“水下噪音”了。它成了我动作对错最直接的反馈。有时候我腿蹬得漂亮，那声音会带着笑意：“哎，这腿劲儿，可以啊！”有时候我偷懒缩脖子，那闷闷的声音立刻变成严肃的提醒：“嘿，脑袋又缩回去了，想当乌龟吗？”这种即时、贴身甚至有点“烦人”的提醒，比任何岸上的理论都来得有效。它让我觉得，教练不是高高在上指挥的，他就是水的一部分，在陪着你一起感受水的阻力与浮力。
后来我终于能游起来了，虽然姿势还不那么优美。有一次我鼓足勇气游向深水区，心里正打鼓，那个忠实的水下广播又准时响起了，不远不近地跟在我侧后方：“手臂划开，对，保持节奏……好，快到边了。”那嗡嗡声，那一刻听起来，一点也不噪了，反而像一种安心的护航声呐。
现在我已经能自己在泳池里来回游了。但偶尔看到别的教练在岸上大声指导学员，我总会想起我那“爱唠叨”的王教练，想起他那套独特的“水下噪音教学法”。那声音或许不那么清晰悦耳，但它穿透了水的阻隔，也穿透了我最初的恐惧与笨拙，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，把游泳这件事，刻进了我的身体记忆里。学东西，有时候或许就需要这么一点“沉浸式”的噪音，在你最慌乱的时候，给你一个最贴近的、不容忽视的焦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