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么公和儿媳》15
《么公和儿媳》15
院里的老槐树叶子黄了又落，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。么公蹲在门槛边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，眼神时不时往灶房那边瞟。儿媳小慧正在里头忙活，锅碗瓢盆叮当作响，听着就热闹。
要说这相处啊，真是一门学问。头些年，俩人客客气气，话都捡着说，生怕哪儿不对付。现在呢，客气少了，话倒是多了，可这话里头，有时候也藏着点别的滋味。比如前天，小慧说想在后院搭个棚子，放些杂物。么公一听就皱了眉，说那地方他留着种点瓜果的。就这么件小事，俩人谁也没再提，可心里头都觉着有点别扭。
这天下午，小慧洗衣服，顺手把么公一件穿了好些年的旧褂子也拿了出来。那褂子袖口都磨毛了，颜色洗得发白。小慧看了看，嘀咕了一句：“这衣服都这样了，要不……”话没说完，么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，声音不高，但挺清楚：“这衣服，穿着舒坦。”
小慧手一顿，回头笑了笑：“爸，我是说，给您添件新的。这天眼看着就凉了。”么公没接话，走过来，摸了摸那旧褂子的布料，眼神有点飘，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久以前的事。“你婆婆在的时候，最喜欢看我穿这件。说显得人精神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低了些，“补补还能穿。”
小慧心里头咯噔一下。她忽然明白了，那不止是一件旧衣服。她没再劝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把衣服小心地泡进盆里。阳光透过槐树枝丫，洒在湿漉漉的石板上，亮晶晶的。这一刻，她好像触摸到了么公心里那块轻易不让人碰的地方。这种微妙的情感连接，就藏在这些日常的、几乎被忽略的细节里。
晚饭时候，小慧特意做了么公爱吃的炖豆腐，软软烂烂的。饭桌上，么公扒拉了两口饭，忽然开口：“后院那地方……靠墙根那一溜，阳光还行。你要搭棚子，从那儿起头，别挡着我中间那块地就行。”小慧一愣，随即眼睛弯了起来：“哎，我知道了爸。我就放点不常用的东西，不占您的好地方。”
你看，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。没争没吵，各退了一小步。么公守住了他的瓜果地，小慧也有了放杂物的地方。这大概就是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磨出来的默契吧。有些话不用挑明，有些心思得互相体谅。家庭和谐，哪儿是天天和和气气没个声响？就是在这些小小的进退之间，一点点磨出来的。
夜里起了风，吹得窗户纸呼呼响。么公起来关窗，看见小慧那屋的灯还亮着，隐约有缝纫机轻轻转动的声音。他想起白天那旧褂子，心里头忽然暖了一下。他知道，小慧那孩子，心细。关了窗，躺回床上，么公想，明天得去集市看看，有没有适合搭棚子的结实塑料布。他记得小慧提过一嘴，怕买的材料不经用。
日子还是那个日子，但有些东西，就在这一来一往、一针一线里，悄悄地变了。它不再是简单的客套，也不是刻意的讨好，更像是一种扎根在生活土壤里的、笨拙却实在的关心。这种关心，或许就是维系这个特殊家庭关系最坚韧的那根线。它不显眼，但你知道，它就在那儿，稳稳地牵着两头。
风渐渐停了，月光清清冷冷地照进院子，那棵老槐树的影子，静静地趴在地上。这个家，和这月光一样，安静里，自有它的温度和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