蛋疼小说
蛋疼小说
老张最近迷上了写小说。这事儿说起来有点突然,五十多岁的人了,白天在厂里看仓库,晚上回家就对着那台旧电脑噼里啪啦。老婆骂他神经病,儿子说他更年期,老张一概不理,他就觉着心里有股劲儿,不吐不快。
可这小说写得,那叫一个费劲。头叁天,光是想主角名字就耗掉半包烟。叫“龙傲天”吧,太俗;叫“李平凡”吧,又真太平凡。最后定了个“陈默”,意思是沉默中爆发。名字定下了,故事往哪儿走呢?老张想写个英雄,可英雄都得有磨难。让陈默出车祸?太老套。得个绝症?又太惨。老张挠着稀疏的头顶,感觉比搬一天货还累。
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“创作瓶颈”吧。老张在网上搜到这个词,觉得挺贴切,心里堵得慌,可不就是瓶颈么,还是细颈花瓶的那种,啥也倒不出来。他盯着屏幕上的光标一闪一闪,像在嘲笑他。原先那股热乎劲儿,慢慢凉了下去。老婆的唠叨又飘进耳朵:“有那功夫,不如把阳台那漏水管子修修!”
老张点了根烟,没抽几口。他忽然想起厂里新来的小年轻,总抱着手机嘿嘿乐,说什么“爽文”,主角开局就无敌,一路碾压。老张试了试,让陈默出门捡到百万现金,或者被隐世高人哭着求着收徒。可写了两行,他自己先乐了,这都啥跟啥啊,假得没边儿。他老张虽然没啥文化,但也知道,人活着不是这么回事。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想闯荡,结果一辈子困在这仓库里,这里头有种很实在的东西,他想写出来。
那就写仓库吧。老张来了精神。主角陈默就是个仓库管理员,像他一样。故事呢?没什么惊天阴谋,就是仓库要拆了,陈默守着最后一批老零件,那些零件记载着厂子的过去。有个年轻老板要买地皮,催他清仓;有个老工人偷偷来,想找个旧型号的齿轮,配他那台老机床。故事就在这拉锯里慢慢展开。
这回写得顺了。老张不再去想什么惊天动地的“情节转折”,他就写陈默怎么盘点货物,怎么在满是铁锈味儿的货架间走动,怎么和那老工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厂里当年的篮球赛。笔下的陈默还是沉默的,但沉默底下,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。老张写着写着,有时会停下来,望望窗外黑漆漆的夜,心里那点憋闷,好像跟着文字溜走了一些。
小说还没写完,老张也不知道最后陈默会不会守住仓库。但这过程挺奇妙,原先觉得“蛋疼”无比的事儿,慢慢嚼出了点味道。那种较劲,那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拧巴,还有偶尔打通一点关窍的舒畅,都成了夜里的一部分。老婆最近骂得少了,有时还会切盘水果放他边上,虽然嘴上还是说:“瞎折腾。”
老张笑了笑,继续敲他的键盘。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,那点光不算亮,但稳稳的,照着前面一堆字,也照着后面还没出来的路。这大概就是写作最原始的乐趣吧,不在于有谁看,而是自己把那点心事,慢慢地、结结实实地码出来,像垒一道墙,把自己和外面的什么玩意儿,暂时隔开那么一会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