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狠日
很狠日
老张放下手机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。窗外天色已经暗了，他才想起来，午饭还没吃。这一天，好像又被什么给吞掉了。不是被工作，也不是被家务，就是被手里这块发光的屏幕，被那些刷不完的信息，被那种“再划一下就看”的念头，给一寸寸啃光了。
他管这叫“很狠日”。不是凶狠的狠，是狠心的狠。对自己特别狠，把完整的时间剁得稀碎，把该做的事一推再推，把心神像撒胡椒面似的，东一点西一点，全浪费在无关紧要的点赞和滑动上。一天结束，心里空落落的，只觉得累，却想不起究竟收获了啥。
这感觉你有吗？早上睁眼第一件事是摸手机，睡前最后一件事是关屏幕。中间呢，等公交刷几下，吃饭时看个视频，甚至跟人说话，手指都忍不住在桌面上悄悄划拉。我们的注意力，成了最抢手的资源，也被分割得最彻底。那些精心设计的应用，每一个推送、每一声提醒，都在轻轻敲打你：“看我一眼，就一眼。”结果一看，半个小时就没了影。
我有时觉得，我们像是站在一条流速惊人的信息大河边上，不断有闪亮的东西漂过。我们忙着弯腰去捞，捞起这个，又错过那个，忙得直不起腰，到头来手里攥着的，可能只是一把湿漉漉的沙子。真正的“深度专注”，成了奢侈品。想静下心读本书，写几行字，或者就发个呆，心里却像有只猫在抓，总觉着别处正在发生更重要、更有趣的事。
这大概就是一种现代的“心流”悖论吧。我们渴望沉浸其中的心流体验，却放任自己沉溺在碎片化的“浅流”里。那种感觉，就像一直在浅水区扑腾，水花四溅挺热闹，却永远体会不到潜入深海，与寂静和宏大相遇的震撼。我们对自己挺狠，狠心剥夺了那种需要时间滋养的、纯粹的快乐。
那怎么办？把手机关了，扔了？话说得轻巧，做起来难。生活和工作都绑在上头呢。或许，可以从一点点“温柔的抵抗”开始。比如，试着给自己设定一点“无屏幕时间”。吃饭就是吃饭，味道其实比视频下饭；睡前读两页纸质书，困意来得都比蓝光照射下自然。再比如，主动去创造一点需要“深度专注”的小事。可以是认真做一顿饭，从切菜到摆盘；可以是侍弄一盆花，观察它怎么长出新的叶子；甚至可以是把手机放在隔壁房间，然后安安静静地写一封信，给家人，或者就给未来的自己。
老张后来买了个小沙漏，半小时的那种。当他需要做点正经事的时候，就把沙漏倒过来，手机扣在桌上。沙子簌簌地流，他就盯着眼前的文件，或者那本翻了一半的书。一开始很难受，像身上有地方在痒，总想去挠——也就是摸手机。但忍过那么几次，当沙漏漏完，他竟有种奇异的满足感：这完整的半小时，是实实在在被我自己握在手里的。
日子一天天过，“很狠”还是“不狠”，选择权其实一直在自己手里。是对自己的时间和心神狠心切割、随意抛洒，还是对那份贪多求快的浮躁狠下心来，守住一片专注的池塘？我们需要的，或许不是彻底逃离，而是重新学会“驾驭”。在信息的洪流里，给自己造一个安稳的小舢板，决定什么时候随波看看风景，什么时候稳稳地下锚，钓一会儿属于自己的、完整的时光。
窗外，月亮已经升起来了，淡淡的。老张今晚决定，沙漏漏完叁次之前，绝不去碰那个总在呼唤他的屏幕。他想试试看，这个夜晚，能不能过得稍微“不狠”一点，温柔一点，完整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