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爷爷和媳妇》10中文
《爷爷和媳妇》
老李头蹲在院门口的石墩上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。烟雾缭绕里，他看着儿媳小慧骑着电瓶车，风风火火地拐进巷子，车把上挂着一兜菜，后座还夹着个快递盒子。他心里嘀咕：“这闺女，一天到晚脚不沾地，忙得跟陀螺似的。”
小慧停好车，看见公公，脸上立刻漾开笑：“爸，门口风大，咋不进屋？我买了条鲈鱼，晚上清蒸，您最爱吃的。”老李头嗯了一声，算是应答，慢吞吞站起身，背着手往院里走。他心里其实是舒坦的，但嘴上不知该怎么接这话茬。儿子常年在外跑运输，这家里里外外，可不就这一老一少撑着？
要说这相处，一开始可真叫一个别扭。老李头是典型的传统老人，觉得厨房就是女人的地界，男人插不上手，也不该插手。可小慧是会计，做事讲究个效率和条理，看不得老人用那老法子慢悠悠地腌咸菜、晒腊肉，觉得不卫生。为这事儿，两人有过几次不冷不热的拌嘴。一个觉得对方“瞎讲究”，一个觉得对方“老固执”，那层窗户纸薄薄的，可谁也没先捅破。
转机出现在去年秋天。老李头夜里起风着了凉，发起高烧。小慧二话不说，请了假，守在床边端水递药，物理降温。老人昏昏沉沉时，嘴里含糊喊着早逝老伴的名字。小慧听着，鼻子一酸，这才真切感觉到，眼前这倔老头，心里藏着多大的孤单。等老李头病好了，人似乎也软和了些。一天，他竟破天荒地溜达到厨房门口，看着小慧用手机软件查菜谱，憋了半天，问：“这……这玩意儿，比老法子准？”
小慧乐了，举着手机凑过去：“爸，您看，步骤清楚，火候、调料写得明明白白。要不，咱试试？”那天，他们合作了一道红烧肉。老李头负责指挥火候——“小火，得咕嘟着才入味”，小慧负责精确调料的配比。出锅上桌，肉香四溢，味道竟然出奇地好。老李头抿了一口酒，咂咂嘴，没说话，但眼角细密的皱纹里，藏了点笑模样。打那以后，厨房里常常上演“新旧合作”。小慧学会了耐心听老人讲“经验之谈”，老李头也试着接受“新式装备”，比如那台让他啧啧称奇的空气炸锅。
日子就在这些细碎的磨合里，悄悄流淌。老李头发现，小慧这媳妇，虽然风风火火，心却细。知道他关节不好，默默买了护膝放在他床头；记得他爱听评书，特意在旧手机里下了软件，教他怎么点开。小慧也品出来，公公那份沉默的关心。下雨天，她下班回家，门口雨伞桶里，她的花伞总是被提前拿出来，晾在一边滴滴答答；她偶尔加班晚归，锅里总会温着一碗小米粥，旁边扣着个盘子，底下是留着的小菜。
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，像墙角那株老梅，不经意的年月里，盘根错节，悄然生长。他们之间，很少说那些亲热话，关心都落在实处，落在热饭热菜里，落在晾好的衣服里，落在一声“爸，吃饭了”和一声“嗯，这就来”的寻常应答里。
这天傍晚，夕阳把院子染成暖金色。小慧在收衣服，老李头坐在藤椅上，忽然开口：“慧啊，那盆茉莉，该修修枝了，来年开得才旺。”小慧回头，笑着应：“哎，我明天就弄。爸，您可是行家。”老人点点头，目光望向远处，不知在想什么。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岁月，或许只是享受这片刻安宁。小慧抱着满怀带着阳光味道的衣服，走过他身边，轻轻说了句：“风凉了，您也早点进屋。”
一老一少，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，因为同一个远行的男人，被命运搁在了同一个屋檐下。从最初的生分客气，到如今的相互倚靠，他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相处之道。这屋檐下的日子，谈不上轰轰烈烈，却像那文火慢炖的汤，滋味一点点熬出来，暖了胃，也暖了心。生活嘛，不就是这么回事，在一天天的烟火气里，把日子过扎实了，把人心过暖和了，比什么都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