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索妈妈的水帘洞
探索妈妈的水帘洞
大概每个孩子心里，都藏着几个对于父母的谜。我的谜，锁在妈妈那个老旧的五斗柜最上层抽屉里。那抽屉永远关着，一把小小的黄铜锁，像一只沉默的眼睛。妈妈叫它“水帘洞”。这名字可太有魔力了，对于一个满脑子《西游记》的孩子来说，那里头装的，难道会是花果山的石头，还是齐天大圣的毫毛？
我问过妈妈，水帘洞里到底有什么。她总是擦着手，从厨房探出头，笑着敷衍：“都是老掉牙的东西，没什么好看的。”可她的眼神，却飘向很远的地方，手里的抹布会不自觉地慢下来。这种神情，像钩子一样，把我的好奇心越吊越高。我暗自琢磨，那里面肯定不简单。
机会在一个雨天的午后降临。妈妈在沙发上睡着了，呼吸均匀，那串小小的钥匙，就随意地搁在茶几上。我的心跳得咚咚响，像揣了只兔子。我屏住呼吸，光着脚，像个小偷一样挪过去。拿起钥匙的瞬间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。
“咔哒”一声，锁开了。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，我吓得僵住，回头看看妈妈，她没醒。我轻轻拉开抽屉——没有金光万丈，也没有水汽氤氲。首先涌出来的，是一股淡淡的、类似旧书和樟脑丸混合的气味，时间被尘封的味道。看清楚了，里面整整齐齐，分门别类，简直是个微型的记忆博物馆。
一摞用红丝带扎好的信，信封已经泛黄，边角磨损得厉害。我认出信封上那刚劲的字迹，是爸爸年轻时写的。那时候爸爸总出差，这些信，就是他们之间的“鹊桥”吧。我仿佛看见妈妈在灯下，一遍遍读这些信的样子。旁边，是我小时候的“大作”：画得歪歪扭扭的全家福，得了一百分的卷子，还有掉了齿的乳牙，每一颗都用一小团棉花包着，像珍藏的珍珠。
再下面，压着几本厚厚的笔记本。我翻开一本，是妈妈的笔迹，记的竟然是食谱。“小军最爱吃的红烧肉做法”，旁边还有批注：“这次糖色炒老了，下次注意。”另一页：“他今天加班，煨了汤，记得提醒他喝。”这些琐碎的、油盐酱醋的句子，忽然让我鼻子发酸。原来妈妈的爱，不只是餐桌上的饭菜，更是这些反复琢磨、细细记录下来的心思。
抽屉角落里，还有一个铁皮盒子。打开，里面是些零碎物件：一张她少女时代和闺蜜的黑白照片，笑容灿烂得晃眼；一枚早已不走的旧手表；几颗色彩斑驳的玻璃弹珠，那可能是我某次随手送她的“礼物”。我一件件看过去，忽然明白了。这哪里是什么“水帘洞”，这分明是妈妈的“记忆枢纽”。这里没有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，却藏着她最珍贵的法宝——那些支撑她走过平凡岁月的、闪着微光的瞬间。
我把东西小心翼翼按原样放好，重新锁上抽屉。钥匙放回茶几时，妈妈动了动，醒了。她睡眼惺忪地看着我，又看看抽屉的方向，似乎察觉了什么。但她没问，只是温柔地笑了笑，说：“饿了吗？晚上想吃什么？”
我也笑了，摇摇头。那个午后之后，我好像完成了一次真正的“探索”。我明白了，妈妈的“水帘洞”，洞口悬挂的，不是冰冷的水幕，而是她为我们这个家日夜操劳的、温暖的时光。那里面的每一样东西，都是她人生河流里捡起的鹅卵石，平凡，但被岁月磨出了独特的光泽。我再也没想过要打开那把锁，因为有些风景，看过一次，就足够在心里珍藏一辈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