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贝别怕好多水
宝贝别怕好多水
窗外的雨,从傍晚就开始下了,淅淅沥沥的,到夜里竟成了瓢泼之势。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,噼啪作响,一阵紧过一阵。我起身去检查窗户是否关严,回头看见儿子的小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,眼睛里映着窗外偶尔闪过的车灯,亮晶晶的,却带着一丝不安。
“妈妈,雨好大。”他小声说,把被子往上拉了拉。我走过去,坐在床边,摸了摸他的额头。“是啊,好多水。”我顺着他的话说,“你听,像不像有很多小鼓手在屋顶上开音乐会?”他侧耳听了一下,眉头微微松开了些,但随即又问:“可是……水会不会漫进来?我们会不会飘走?”孩子的小脑袋里,总是装着这些又可爱又让人心疼的想象。
我忍不住笑了,心里却软成一片。想起我小时候,也是这样怕打雷下雨。那时候,外婆总会把我搂在怀里,用她粗糙温暖的手掌捂住我的耳朵,慢悠悠地说:“别怕,老天爷在给庄稼喝水呢,喝饱了,秋天就有甜甜的米糕吃咯。”她的声音混在雨声里,有种神奇的安抚力量,让轰隆的雷声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。
雨,或者说“水”,真是个奇妙的东西。它可以是温柔的,比如春天第一场毛毛雨,沾衣不湿,却让泥土泛起好闻的清香;也可以是磅礴的,像今晚这样,仿佛要把积蓄了很久的力量一股脑儿倾倒下来。它滋养万物,是生命的源头,可有时候,它也会显出让人敬畏甚至恐惧的一面。这大概就是自然的两面性吧,给予和力量并存。
“来,”我把儿子连人带被抱到窗边的摇椅上,让他靠在我怀里,“我们看看这场‘好多水’的雨。”窗外的世界被水帘模糊了,路灯的光晕化开成一团一团暖黄色的雾,街道成了浅浅的河流,溅起一朵朵转瞬即逝的水花。我指着楼下那棵在风雨中摇晃的大树:“你看那棵树,它是不是站得很稳?”儿子点点头。“它的根啊,扎在很深的泥土里,正在咕咚咕咚地喝水呢。这些雨水对它来说,就像你喝牛奶一样,是长大必须的。所以你看,同样的水,我们待在屋子里觉得吵,可对于渴了很久的土地、花草树木来说,却是宝贝。”
他似懂非懂,但身体明显放松下来,靠在我胸口。我握着他的小手,继续慢慢地说。这让我想起生活中的许多事,不也像这“水”一样吗?信息、情感、甚至我们面对的挑战,有时候也像潮水般涌来,让人觉得太多、太满,有点应付不过来,心里头直发慌。可静下来想想,或许我们只是需要一扇关好的“窗户”,一个安全的“港湾”,先把自己安顿好,然后再去分辨,哪些是需要接纳的滋养,哪些只是过境的喧嚣。
雨势渐渐小了,从倾盆变成了绵密的沙沙声,听起来温柔了许多。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,呼吸均匀,小手还松松地抓着我的衣角。我把他轻轻放回床上,盖好被子。此刻的宁静,和方才的酣畅淋漓,都是这场雨的一部分。我关掉灯,在黑暗中静静听着。雨还在下,但已成了安眠的伴奏。
“宝贝别怕好多水。”我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这个标题。这不仅仅是对孩子说的一句话,好像也是对自己,对很多时刻的一种提醒。面对看似汹涌而来的东西,怕,是本能;但别怕,是一种选择。我们可以选择去理解它,适应它,甚至像大树一样,学会从中汲取自己需要的养分。关键在于,我们心里是否找到了那块坚实的土地,把根扎稳。
夜深了,雨几乎停了,只剩檐角滴水的声音,嗒,嗒,嗒,清亮又缓慢,像是给这个夜晚画上一个个小小的句点。明天早上,空气一定会特别清新,说不定还能看到蜗牛慢悠悠地爬过湿漉漉的小路。想到这里,我也觉得有些困了。这场“好多水”的夜雨,终于变成了记忆里一个带着潮润气息的、平静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