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墅朝阳回家后的叁天
水墅朝阳回家后的叁天
推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,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朝阳站在玄关,足足愣了两分钟。水墅还是那个水墅,临湖而建,落地窗外波光粼粼,但叁年没回来,感觉就像走进了别人精心布置、却又特意为你保留的房间。他随手把背包扔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,自己也陷了进去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回家,原来是这么一件既轻松又沉重的事。
第一天,他几乎是在昏睡中度过的。倒时差是个好借口,但其实更深的疲惫来自心里。下午醒来,他光着脚在屋里转悠。父亲的书房还保持着原样,红木书桌上那方端砚,好像昨天还有人用过。母亲的花园倒是更茂盛了,只是那些名贵的兰花,似乎少了些精神。朝阳想,植物大概也能感知主人的气息吧。傍晚,他一个人坐在湖边平台,看夕阳把水面染成金红色。手机安静得出奇,没有了那些叮叮咚咚的催促,他反而有点不习惯。脑子里空荡荡的,又好像塞满了东西。
第二天早上,他是被鸟叫声吵醒的。这在水墅是常事,但这些年住在城里,听到的都是车流声。他心血来潮,翻出抽屉里落灰的钓具,走到湖边老位置坐下。抛竿,等待,盯着浮漂。时间忽然慢了下来。他想起小时候,父亲就是在这儿教他钓鱼,总说“静下心,鱼才会上钩”。那时候觉得是玄乎的大道理,现在握着鱼竿,好像摸到了一点边。中午,管家陈叔送来午饭,简单两菜一汤,都是他以前爱吃的。陈叔话不多,就一句:“尝尝,按太太以前的方法做的。”朝阳吃着,喉咙有点发紧。
下午,他做了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——开始整理阁楼。那里堆着很多旧物,蒙着厚厚的灰。他翻到自己的高中课本,涂鸦的校服,还有一箱旧唱片。最底下,压着一本厚厚的家庭相册。他坐在地板上,一页页翻看。照片里的父母年轻得让他陌生,自己则从襁褓里的婴儿,变成蹒跚学步的孩童,再到意气风发的少年。翻到后面,照片渐渐少了,间隔也长了。最后一张全家福,还是他出国前拍的,叁个人都笑着,但笑容里好像都藏着点什么。
与往事的对话
第叁天,朝阳醒得特别早。他穿着运动服,沿着湖慢跑。清新的空气灌进肺里,带着水汽和青草的味道。跑完步,他站在水墅东面的露台上,看着太阳完全升起,金灿灿的阳光洒满整个湖面,也照亮了这栋房子的每一扇窗。他忽然觉得,“水墅”这个名字,在这一刻才真正贴切——它不只是临水而居的房子,更像是一艘停泊在时光里的船,等着归人。
他拨通了一个越洋视频电话。屏幕亮起,母亲的脸出现在那头,背景是异国的清晨。“妈,我回水墅了。”他说。母亲的眼睛亮了一下,问了问房子,问了问陈叔,又问湖边的白鹭还在不在。话题琐碎,却聊了快一个小时。挂断前,母亲轻声说:“多住几天,好好陪陪那房子,也陪陪你自己。”朝阳没说话,点了点头。
午后,他泡了杯茶,坐在父亲常坐的那把藤椅里。什么也没做,就看着湖面。这叁天,像是把高速运转的生活猛地按下了暂停键。没有必须处理的文件,没有要应付的社交,甚至没有一定要想明白的问题。他只是在这里,吃饭,睡觉,散步,发呆。水墅的每一寸空间,每一件旧物,都像在和他进行一种安静的交流,告诉他从哪里来,又或许,提示他要往哪里去。
黄昏时,他又去了湖边。叁天前的那个傍晚,他带着满身的风尘和迷茫回来。现在,他依然没有找到什么确切的答案。未来要做什么,是否留下,这些具体的问题还在那儿。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心里那块一直晃荡着的、找不到位置放下的部分,似乎在这叁天里,被这湖水,这阳光,这老房子,轻轻地托住了。他知道,很快又要回到那个喧嚣的世界里去,但至少,这叁天像一块压舱石,让他觉得,就算风浪再大,自己这艘船,总归知道有个港湾的坐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