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用点力 妈妈要飞了
儿子用点力 妈妈要飞了
厨房的窗户开着，风吹进来，带着点初夏的味道。李慧站在凳子上，踮着脚，胳膊伸得直直的，指尖离那个最高的柜门还差那么一截。灰尘在阳光里打着旋儿，她试了几次，额头上都冒了汗，那柜门就是纹丝不动。其实也不是够不着，就是使不上那股巧劲。
“妈，您又瞎折腾什么呢？”儿子小涛的声音从客厅传来，接着是拖鞋踢踢踏踏走近的声音。他刚大学毕业，在家附近实习，个头蹿得老高，肩膀也宽了，往厨房门口一站，整个光线都暗了几分。
“我想把上头那口炖锅拿下来，天热了，煲点绿豆汤。”李慧回过头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“老放着，都落灰了。”
小涛没说话，走过来，两只大手轻易地扶住她的腰。“您下来，我来。”他的声音闷闷的，却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道。李慧扶着他的胳膊下了凳子，站到一边。只见小涛一抬手，那扇对她而言遥不可及的柜门“咔哒”一声就开了。他拿出锅，又顺手把里面几个不常用的碗碟理了理，动作利落。
“你看，还是得你有力气。”李慧说着，心里却掠过一丝很轻的、说不清的滋味。好像是欣慰，又好像不只是欣慰。
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上周，客厅那盏总有点接触不良的落地灯，小涛摆弄了几下就好了。上个月，她从超市拎回来的两大袋米面油，在楼下喘气，也是他小跑下来，一手一袋，轻轻松松就提上了五楼。每次他做完这些，总会说一句：“妈，以后这种力气活，您喊我。”
她总是点头，嘴上应着“好，好”。可心里那个角落，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地、缓慢地移动。像是她作为母亲，那个永远能为孩子遮风挡雨、搞定一切的“超能力”，正在一点一点地，移交到那双比她大得多、也结实得多的手里。
晚上吃饭的时候，李慧说起想给阳台那盆长得张牙舞爪的幸福树换个盆。“土都板结了，根可能都长满了，我一个人怕是弄不动，那盆子沉。”
“周末我弄。”小涛扒着饭，头也没抬。
周末下午，阳光正好。小涛把树搬到阳台空旷处，旧花盆倒扣过来，用手拍打着盆壁。树干和泥土紧紧抱成一团，不肯出来。他试了试，没动静。
“妈，您帮我扶着点树干。”小涛蹲下身，摆好架势，“我把它拔出来。您小心点，别闪着。”
李慧照做了，双手稳稳地抱住树干。小涛的手握住盆沿，深吸一口气，“妈，您扶稳了。我数一二叁。”
“一、二……”他手臂和背上的肌肉绷紧了。
“叁！”
就在他发力往上提的那一瞬间，或许是角度正好，或许是那股向上的劲道太足，李慧忽然觉得脚下一轻，仿佛整个身子都要随着那股力量往上飘一下。不是真的飘起来，而是那种感觉——很久很久没有过的，被人稳稳托举、全力相助的感觉。她不是一个人在用力，而是把一部分重量，放心地交给了身后那个已经长大的孩子。
“出来了！”小涛低呼一声，带着成功的喜悦。根系带着一大坨泥土，终于脱离了旧盆的束缚。他赶紧把树放进准备好的新盆里，开始填土、压实。
李慧站在一旁，看着他专注的侧脸，鼻尖还沾了点泥。她忽然想起他小时候，也是这样蹲在地上玩泥巴，弄得浑身脏兮兮，然后张开手跑向她，要她抱抱。那时候，她可以轻易地把他举过头顶，听他兴奋地尖叫：“妈妈，再高一点！我要飞起来啦！”
现在，角色好像调换过来了。
她看着儿子结实的背影，那股托举的力量，如今传递到了他的手臂上。这感觉有点陌生，有点怅然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种踏实的暖意。她这个当妈妈的“翅膀”，或许不再是最有力的那一个了，但另一种飞翔正在开始——那是看着自己的孩子，稳稳地站在大地上的安心。
“妈，土填好了，浇透水就行。”小涛站起身，拍了拍手上的土，脸上是干完一件活儿后的轻松笑容。
“好。”李慧应着，去拿水壶。转身的时候，她轻轻舒了口气。窗外的风吹进来，阳台上那棵幸福树的新叶子，在风里微微颤动着，绿得发亮。她知道，有些力量在传承，有些依靠在转换，而这，可能就是生活最踏实的样子。不需要说破，一切都在这日常的“用力”之间，悄然完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