哥哥说好只蹭的
哥哥说好只蹭的
我哥把游戏手柄递过来的时候，眼神飘忽，像做了什么亏心事。“喏，就玩半小时，说好了啊。”他顿了顿，又补了一句，“真的，就蹭着玩一下下。”
这话听着耳熟。上回他这么保证，是我那盒新买的限量版巧克力。结果呢？第二天只剩个空盒子和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压在下面，美其名曰“入股费”。再往前数，是我中学时最宝贝的那辆山地车，他说“就蹭着骑去趟小卖部”，结果链条断了，车胎也瘪了，回来时满头大汗，手里只拎了瓶可乐，说是给我的“补偿”。
我们家这“蹭”文化，算是被我哥发扬光大了。他的“蹭”，从来不是简单的借用，而是一种充满艺术性的、得寸进尺的试探。从半包薯片，到一整晚的游戏时间，再到后来我参加工作，他甚至想“蹭”我的年终奖，说有个绝妙的投资计划。我算是明白了，他嘴里的“只蹭”，基本等同于“我要进来了，并且可能不打算走了”。
但这次，情况有点不同。他蹭的不是物件，是时间，是我的耐心。他新买了套房子，装修的活儿，恨不得全“蹭”我的周末。今天帮着看设计方案，明天陪着逛建材市场。每次开口，都是那句熟悉的开场白：“放心，不耽误你多久，你就给点儿意见，蹭蹭你的眼光。”
我看着他发来的、密密麻麻标注着问号的平面图，还有那几十张瓷砖小样照片，头有点大。答应吧，这肯定是个无底洞；不答应吧，他那句“还是不是亲兄妹”的道德大旗，立刻就能扛出来。
周末，我还是去了建材城。他跟在设计师后面，听得云里雾里，时不时拽拽我袖子，压低声音问：“这报价水分大不大？这材料靠谱不？”我看着他眼底那点真实的慌张和依赖，忽然就心软了。这个从小到大“蹭”我东西从不手软的哥哥，原来也有这么没底气的时候。对他来说，这房子是掏空积蓄的未来，是一片陌生的战场。他那些“只蹭蹭”的耍赖，或许只是他寻求安全感的一种笨拙方式。
逛到腿酸，我们坐在商场的长椅上休息。他递给我一瓶水，自己拧开另一瓶，猛灌了几口，然后看着远处琳琅满目的灯具，忽然没头没尾地说：“小时候蹭你零食，是觉得你的比较香。后来蹭你帮忙，是觉得你比我机灵。”他挠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，“这次……这次是真没底。这么大个事儿，身边能无条件信得过的人，好像就你了。”
这话说得，把我原先那点不情愿，一下子冲散了。我忽然意识到，在那些看似“得寸进尺”的蹭取背后，藏着的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。他知道我会烦，会抱怨，但最终不会真的撇下他不管。这种复杂的羁绊，或许就是亲人之间最朴素的情感连接。
后来，我还是陪他跑完了整个装修。过程里依旧有争执，有我觉得他太纠结的无奈，有他嫌我太随意的抱怨。但那个“只蹭蹭”的魔咒，好像渐渐失效了。他开始自己熬夜查攻略，学着和工头砍价，虽然生疏，却在努力地自己往前走。
搬家那天，他在新家的客厅里，郑重地递给我一把钥匙。“喏，永久蹭饭权。”他笑着说，这次眼神没再飘忽。我接过钥匙，沉甸甸的。我知道，这把钥匙锁住的，不再是他单方面的“蹭取”，而是一个我们共同参与构建的、名为“家”的空间。哥哥的“只蹭的”，终于从一句耍赖的托词，变成了一个邀请的起点。这感觉，好像也不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