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小孩和女生拔萝卜
一个小孩和女生拔萝卜
田埂边上的土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，踩上去软软的，像一块巨大的、烤得刚好的面包皮。小勇撅着屁股，两只小手死死攥住一丛绿油油的萝卜叶子，脸憋得通红，嘴里还给自己喊着号子：“嘿——哟！嘿——哟！”那萝卜叶子被他扯得东倒西歪，可底下的白胖子萝卜，却只在土里晃了晃身子，纹丝不动。
“姐！它赖着不走！”小勇一屁股坐在地上，额头上亮晶晶的，分不清是汗珠还是刚才玩水沾上的溪水。他扭过头，冲着身后喊。被他叫做“姐”的，是邻居家上初中的林溪。林溪正蹲在不远处，仔细研究着另一垄萝卜。她听到喊声，转过头来笑了，眼睛弯弯的。
“你那样硬扯可不行。”林溪拍拍手上的土，走了过来，“这萝卜长在土里，根扎得深着呢。你得先晃晃它，跟它商量商量。”
“商量？”小勇瞪大了眼睛，萝卜还能商量？
林溪没直接回答，她也在小勇旁边蹲下，没去抓叶子，而是用手轻轻扒开萝卜周围的土。她的动作很小心，指尖慢慢把那些板结的土块弄松。湿润的泥土气息散发出来，混着青草的味道。“你看，得先让它透透气。”她一边弄，一边说，“它被土紧紧抱着，你突然使劲拽，它当然害怕，一害怕，就更不肯出来了。”
小勇似懂非懂，但也学着林溪的样子，用小手去抠萝卜边的土。泥土钻进指甲缝里，凉丝丝的，痒痒的。这感觉，比直接去拔那滑溜溜的叶子有趣多了。扒开一层土，那萝卜雪白的“肩膀”就露了出来，圆鼓鼓的，沾着些新鲜的泥点。
“现在，咱们可以轻轻摇一摇了。”林溪说着，一只手扶住萝卜的“肩膀”，另一只手握住叶子的根部，开始左右轻轻地、有节奏地摇晃。那不是蛮力，更像是一种温和的试探。小勇赶紧也伸出小手，帮着一起摇。一，二，叁……萝卜在松动的土窝里，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了。
“它好像……肯动了！”小勇兴奋地压低声音，好像怕吓跑它似的。
“对呀，这就叫‘松动’。”林溪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，“不管是拔萝卜，还是做别的事，光用蛮劲不行。你得先想办法‘松动’那些看不见的、把它固定住的东西。”
最后一下，两人默契地一起稍稍用力——不是猛扯，而是顺着那股已经活泛了的劲儿，向上稳稳一提。只听一声轻微的、泥土分离的“啵”的声响，一个胖乎乎、带着细密根须的大白萝卜，就这么完完整整地、干净利落地脱离了大地母亲的怀抱。阳光照在它身上，那层薄薄的皮儿，几乎透出光来。
小勇抱着那个还带着泥土和田野气息的萝卜，咯咯地笑个不停。他看看萝卜，又看看林溪刚才扒拉出的那个松软的土坑，好像明白了点什么，又好像没全明白。但他记住了那种感觉：先耐心地松动，再稳稳地收获。这比使蛮力有趣，也管用多了。
林溪站起身，捶了捶有点发酸的腰。她看着小勇那高兴劲儿，又望了望眼前这一大片萝卜地。生活中很多看似困难的事，不也像这个深埋土里的萝卜吗？直接去强求结果，往往徒劳无功。真正的窍门，或许就在于那份不焦不躁的“松动”，在于与事物本身的耐心沟通。
“还拔吗？”林溪问。
“拔！”小勇响亮地回答，这次，他主动蹲到了下一个萝卜跟前，伸出小手，开始认真地、一点点地扒开周围的泥土。风从田埂那头吹过来，带着收获季节特有的甜香。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，在秋天的暖阳下，继续着他们与泥土和萝卜之间，轻柔而有效的“商量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