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爸爸的巨大上写作业
坐在爸爸的巨大上写作业
这事儿得从我家的那张老书桌说起。它真是太大、太沉了。有多大呢?这么说吧,它稳稳当当地杵在我房间的窗户边,像一艘搁浅了的木船,桌面宽得能让我把课本、作业本、铅笔盒全摊开,还绰绰有余地能放下一杯水和半个果盘。
这张桌子,是我爸当年亲手打的。用的木料扎实,卯榫结构,一个钉子都没用。据我妈说,那是他们刚结婚那会儿,我爸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,对着本旧木工书,叮叮当当折腾了快一个月的成果。桌子打好那天,我爸特别得意,拍着那厚实的桌面说:“这桌子,传给儿子,用到他娶媳妇都行!”
于是,从我上小学第一天起,我就“继承”了这份巨大的“产业”。一开始,我个子小,坐在配套的那把同样沉甸甸的木头椅子上,脚都够不着地。写拼音“补、辞、别”的时候,整个人几乎要趴到那广阔的“平原”上,才能让笔尖够到作业本的中央。那时觉得,这张桌子大得有点“欺负”人。
但慢慢地,我摸到了它的好。它的“巨大”首先给了我一种奇妙的仪式感。每当我在它面前坐下,打开台灯,暖黄的光铺满深色的木纹,心里那些毛躁躁跑来跑去的心思,好像就能慢慢安静下来。它不像学校里轻飘飘的课桌,一推就吱呀响。它沉默着,稳固着,像一座不会移动的小山,告诉你:这儿就是让你定下心来的地方。
这桌子的“巨大”还是一种包容。我的学习生涯,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可多了。小学时是橡皮屑、剪碎的卡纸、恐龙模型;中学时变成了卷了边的试卷、画满草图的笔记本、偷偷夹在书里的武侠小说。这张巨大的桌面,从来都是照单全收。它从不抱怨拥挤,就像一个宽厚的长者,默默看着我把成长的痕迹,一层又一层地铺满它的身躯。有时候作业写累了,我把脸贴在那冰凉光滑的桌面上,能闻到木头淡淡的、陈旧的气味,混合着一点墨水和纸张的味道。那一刻,心里会觉得特别踏实。
我爸偶尔会背着手,踱步到我房间门口,看看我,再看看桌子。他会用他粗糙的手掌摩挲一下桌角,那里已经被岁月磨出了温润的光泽。他不常说话,但眼神里有点东西,像在检查他当年的手艺,也像在确认这张桌子是否好好地承载着他的期望。我懂的,这张桌子,连着他的过去,也托着我的现在。
当然,这张“巨大”也有让我苦恼的时候。比如考试前,需要清理桌面,那工程可就浩大了。我得把沉积了不知多久的“文化层”一一归档或丢弃,才能露出它原本的底色。这时我才惊觉,原来我在这上面“堆放”了那么多时光。打扫完毕,桌面光洁如新,反而让我有点不习惯,仿佛一段热闹的日子被突然清空了。
如今,我早已习惯了在这片“广阔天地”里耕耘我的功课。它见证过我对着难题抓耳挠腮,也分享过我解出答案时的雀跃。它的“巨大”,早已从物理上的尺寸,变成了我心理上的某种依赖。我知道,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少风雨,有多少不确定,只要回到我的房间,坐在爸爸打造的这张巨大的书桌前,拧亮那盏台灯,我就总能找到一个安稳的、可以让我专心致志的角落。
也许,爸爸当年挥汗如雨地打造它时,心里想的,不仅仅是一张桌子。他想打造的,是一个基石,一个能让他孩子稳稳坐上去,面对知识、面对未来的平台。它的“巨大”,不在于尺寸,而在于那份沉默的、厚重的支撑力。这份支撑力,是手艺,是期盼,也是一种无言的爱,稳稳地,托住了我整个成长的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