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岁六年级尿尿的地方
15岁六年级尿尿的地方
这事儿得从老家的那条河说起。我们那儿管它叫“西河沿”,水不深,刚过膝盖,夏天里水草长得疯,绿油油一片。岸边有棵歪脖子柳树,树干斜斜地伸到河面上,成了我们这帮半大孩子的跳水台。那年我15岁,却还在念六年级,个子蹿得老高,心思却还粘着童年的尾巴。
“尿尿的地方”是我们小伙伴间的暗号,特指柳树根下那块被水流冲出的凹窝。为啥叫这个名儿?谁也说不清,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哪个淘气鬼在那儿撒过尿,名字就这么传开了。大人们从不这么叫,他们正经地称它“河湾子”。可对我们来说,这就是专属的、带点隐秘色彩的王国。
15岁的年纪,在城里该上高中了。可我们那儿偏僻,上学晚,我又留过级,就成了班里最高的“老大哥”。坐在教室里,腿都伸不直,憋屈。只有放学后,甩下书包跑到西河沿,扒了汗衫跳进水里,那份自在才真真切切是我的。水凉丝丝地贴着皮肤,把课本上的齿驰窜、之乎者全都冲得远远的。我们比谁扎猛子时间长,比谁摸上来的河蚌大,闹够了,就爬上歪脖子柳树,并排坐着,脚丫子荡在水里。
那时候的心思啊,像河底的水草,乱糟糟地缠着。一面觉得摸鱼捞虾太孩子气,一面又舍不得这份简单的快乐。看着远处公路上偶尔飞驰过的摩托车,心里痒痒的,那代表着“外面”。可“外面”是什么样?模糊得很。反倒是脚下这片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河水,被我们屁股磨得光滑的树皮,实在得很。
“尿尿的地方”藏着我们的宝贝。几个破罐头瓶,养着抓来的小鱼;一块凹进去的石头,塞着从家里偷出来的火柴,偶尔学着大人样,捡点干草叶子,假装深沉地要点烟,总是呛得眼泪直流。那些不着调的梦想,也像烟一样,飘起来,又散在水面上。有人说要去省城学修车,有人说要开小卖部,天天吃方便面。我呢?我好像没想太明白,只觉得这河水流得太慢,日子太长。
变化来得悄无声息。先是河上游开了个采石场,水开始变得浑浊,有时带着一股怪味。接着,村里年轻人像约好了似的,一茬茬往外走。暑假过后,常在一起玩的狗剩跟着他表哥去了南方打工。他走前那个傍晚,我们又聚在柳树下,谁也没提以后,只是拼命地打水仗,好像要把力气都用光。
后来,我去镇上读了初中,寄宿,一周回来一次。再后来,去了更远的县城。西河沿渐渐去得少了。有一次放假回去,特意绕过去看。歪脖子柳树还在,只是更苍老了些。树下那个“尿尿的地方”,几乎被泥沙淤平了,长出了陌生的杂草。我站了一会儿,忽然觉得,被淤平的好像不只是那个河湾。
现在偶尔还会梦见。不是梦见15岁的自己,而是梦见那个视角——从高高的歪脖子柳树上往下看,河水亮闪闪的,几个黑乎乎的脑袋在水里起伏,笑声又脆又响,顺着水流能飘出老远。那是一个地方的坐标,简单,粗糙,却牢牢钉在记忆的地图上。它标记的不仅仅是一处玩水的所在,更像是一段身份的交接,一场静悄悄的告别。河水带走了些什么,又沉淀了些什么。而那个名字古怪的“地方”,成了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安放处,再也不会被提起,却也从来不需要想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