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蝌蚪蘑菇入口18
小蝌蚪蘑菇入口18
老王蹲在水塘边，眯着眼看那些黑芝麻似的小玩意儿。它们拖着细尾巴，一扭一扭的，聚成一团墨，又忽地散开。“像不像小时候用钢笔尖甩在作业本上的墨点子？”他回头冲我笑，手里攥着个矿泉水瓶，瓶底已经装了几只。
这池塘在老街后头的荒地里，边上长着些叫不出名的杂草。春天雨水多，草根底下就冒出些白生生、灰扑扑的小蘑菇，伞盖还没完全撑开，紧实实的。老王管这叫“土地爷给的零嘴儿”。他说的“入口”，可不是什么玄乎的地方，就是字面意思——这蘑菇，能吃不？
我凑近了看。蘑菇柄细细的，沾着泥，模样挺不起眼。旁边的小蝌蚪呢，好像对这些新邻居没啥兴趣，只顾着找自己的活路。水里一个世界，岸上一个世界，偏偏在这湿漉漉的边界上，它们碰一块儿了。这画面有点奇妙，让人忍不住琢磨。
“你可别瞎试。”我提醒他。老王这人，好奇心比猫还重。他咂咂嘴：“我爷爷那辈，荒年时候是真吃过。得认准了，有些长得像的，那可真‘入口’就麻烦。”他特意在“入口”两个字上加了重音，眼神却还粘在那些蘑菇上。这里头的门道，就像分辨双胞胎，得看极细微处，绒毛啦，菌褶的密度啦，甚至破开有没有特定的汁液。老一辈的经验，都藏在眼神和指尖的感觉里。
我俩就这么蹲着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。话题从蘑菇扯到小时候抓蝌蚪养在玻璃瓶里，看着它腿长出来、尾巴缩回去，最后变成青蛙跳走了，心里空落落的。自然这东西，有它自己的进度条，快一点慢一点都不行。蘑菇什么时候长，蝌蚪什么时候变，都不由人说了算。
风从池塘水面拂过来，带着股腥甜的泥土气。老王终于没去碰那些蘑菇，他把瓶子里的小蝌蚪又倒回了塘中。“算了，让它们待在该待的地方吧。”他拍拍手站起来，“有些‘入口’，光是看看，想想，味道就够了。真吃进嘴里，说不定还没那股想象的鲜味。”
他这话，让我愣了愣。可不是么？我们整天寻寻觅觅，找各种新鲜的“入口”，想尝点不一样的滋味。也许那滋味，不在东西本身，而在你辨认它、思考要不要把它纳入自己世界的过程里。那份小心翼翼，那种对陌生事物既向往又警惕的心情，才是最有嚼头的部分。
太阳西斜，光变成金黄色的，给池塘、杂草、那些小蘑菇和偶尔冒头的水泡泡都镀了层边。蝌蚪们游动的影子拉得老长。这个平凡的午后，这个不起眼的角落，因为一场对于“入口”的闲聊，忽然有了种沉甸甸的、暖乎乎的分量。我们离开了，把那个藏着无数可能“入口”的小世界，还给了春天傍晚的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