呦小孩福建兄妹
呦小孩福建兄妹
说起“福建兄妹”这几个字，我脑子里立马就蹦出点别的东西来。不是地图上的那个省，是小时候住的那条巷子里，一对开杂货铺的兄妹。大家不喊名字，就“福建兄妹”、“福建兄妹”地叫。他们哪儿的人？嘿，还真就是福建来的。
那铺子小得呀，转身都费劲，可东西贼全。针头线脑、酱油香烟、小孩的零嘴、老人的膏药，你要啥，他们好像都能从那层层迭迭的货架后面给你变出来。哥哥瘦高，话不多，整天就埋头理货、算账，手指在算盘上打得噼里啪啦响，那速度，看得人眼花。妹妹呢，圆脸，爱笑，嗓门清亮亮的，老远就能听见她招呼：“来啦？今天要点啥？”
我们这帮皮孩子，是他们店的常客，兜里攥着皱巴巴的几毛钱，能在那玻璃柜台前磨蹭半天。妹妹从来不催，笑盈盈的，等你挑。有时钱不够，差个几分，她摆摆手：“算了算了，下次再说。”就这一句“下次再说”，让人觉得心里暖烘烘的，下回有了钱，准还往她这儿跑。这大概就是一种“邻里信任”吧，看不见摸不着，但比什么都实在。
哥哥呢，像个背景板。但有一回我印象特深。巷子口修路，坑坑洼洼的，李奶奶买菜回来摔了一跤，菜篮子滚出去老远。正好哥哥蹬着叁轮车进货回来，二话没说，停下车就把老太太扶起来，仔细看了看没大碍，又把撒了一地的菜一样样捡回篮子，慢慢给送回家去了。从头到尾，没多说一句话。那背影，看着就让人觉得踏实。
后来城市变了样，老巷子拆了，高楼起来了。那间小小的杂货铺，自然也消失了。大家搬进了格子一样的商品房，关门，上楼，邻里间见面点个头都算热络。超市明亮宽敞，扫码支付“嘀”一声就完事，方便是真方便。可有时候吧，站在那一排排冷冰冰的货架前，我反而会想起那个转身都难的小铺子，想起妹妹清亮的招呼，和哥哥沉默可靠的背影。
你说他们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故事吗？好像也没有。就是千千万万普通外来务工者里的一个缩影。离乡背井，在一个陌生的地方，靠着自己的双手，开一片小店，经营一份生活。他们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，但那份勤恳，那种人与人之间自然而然的“乡土情谊”，却像一根细细的线，缝进了我们这些老邻居的记忆里。
现在偶尔还会听到“福建人”如何如何的谈论，我总会想起那对兄妹。他们让我觉得，所谓的地方印象，落在具体的人身上，就是哥哥算盘珠子的响声，是妹妹递过来糖果时手上的温度。是一种对生活的韧劲儿，也是一种朴素的热忱。
不知道他们现在去哪儿了，也许在别的城市，又开起了新的小店。但“呦，小孩，福建兄妹”——这个带着儿化音和地域标签的称呼，连同那段旧时光里氤氲的烟火气，大概会一直在记忆的某个角落，微微发着暖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