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妻二人黄色1及
夫妻二人黄色1及
老李和秀芬结婚快叁十年了。那天傍晚,两人并排坐在旧沙发上,电视里播着什么,谁也没看进去。屋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冰箱偶尔发出嗡嗡的声响。老李忽然伸了个懒腰,胳膊肘不小心碰倒了茶几上那本厚厚的相册。
相册摊开在地上,正好是中间那页。秀芬“哎哟”一声,弯腰去捡。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,她的手顿了顿。那是他们蜜月旅行时,在南方某个植物园里拍的。照片里,两个年轻人靠在一棵巨大的、开满黄色花朵的树下,笑得见牙不见眼。秀芬记得,那天阳光特别好,那满树的黄,亮得晃眼,像是把整个春天的光都收集来了,泼泼洒洒地缀在枝头。
“你看,”秀芬把照片指给老李看,声音里带着点怀念,“咱俩这身后,这一大片黄,当时觉得真俗气,现在看看,还挺热闹。”老李凑过来,老花镜滑到鼻尖上。他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,咂咂嘴:“是木棉花吗?记不清了。就记得那天你非要穿条白裙子,花粉沾了一身。”
他们就这么头靠着头,翻起了老相册。很多记忆都模糊了,可色彩却鲜明地跳出来。另一张是在老房子里,厨房的墙壁刷着那种淡淡的、奶油的黄。秀芬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,老李在镜头外喊了她一声,她回头,有点嗔怪的表情被定格下来。“这墙色,”老李用手指点了点,“当时咱俩挑了半天。你说这个颜色暖和,看着锅里煮的东西都更香。”
秀芬笑了:“可不是嘛。那时候日子紧巴巴的,可坐在那黄色的灯光下吃饭,就觉得心里头踏实,暖和。”这大概就是一种生活的底色吧,不张扬,却默默地铺在日子的最下层,承托着所有的酸甜苦辣。他们这一代人,好像很少把“爱”啊“情”啊挂在嘴边。那份情感,更像是融在了这日常的、甚至有些过时的色调里,成了习惯,成了背景。
翻到后面,照片变成了彩色的,更多了。有儿子小时候坐在黄色的塑料小鸭车上,有家里第一个双开门冰箱,门上贴满了从各地旅游带回来的黄色便签纪念贴。这些黄色的瞬间,像一块块朴素的马赛克,拼出了他们大半生的图景。它可能是一件旧物,可能是一道光,可能是一种食物的颜色,平常得容易被忽略,可一旦串联起来,竟是绵长岁月里最温柔的部分。
老李合上相册,拍了拍封皮上并不存在的灰。“这‘黄色’啊,”他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对秀芬说,“跟咱俩似的,年轻时候觉得它亮眼、夺目,像那棵开疯了的树。上了年纪才品出来,它更是那盏夜里的灯,墙上旧旧的漆,是暖和,是踏实。”秀芬没接话,只是起身去倒了两杯温水。一杯递给老李,一杯自己捧着。杯子里冒出的热气,氤氲了一小片空气。
他们又坐回沙发上,电视还在响着。但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那些藏在相册里、落在生活缝隙里的“黄色”,此刻被轻轻拂拭,显露出它们本来的温度。那不是视觉上的鲜艳,而是一种触觉上的温厚,是共同经历堆积出的、独一无二的包浆。这份共同的记忆与依存,或许就是最坚固的底色,让两个独立的生命,在漫长的时光里,不知不觉地长成了彼此的背景,无法剥离。
夜渐渐深了。秀芬打了个哈欠,说要去把阳台那几盆菊花浇一下水。老李跟着站起来,说一起去吧。那几盆菊花,是普通的黄菊花,秋天里开得正好。阳台上没有开大灯,只有客厅透出来的些许微光,笼在那些层层迭迭的花瓣上,勾勒出安静而柔软的轮廓。他们并排站着,看着,没有说话。远处楼宇的灯火,和近处这沉静的黄,融在了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