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蜜桃湿地
水蜜桃湿地
说到水蜜桃，你脑子里蹦出来的，大概是水果摊上毛茸茸、粉扑扑的那张甜脸吧？咬一口汁水四溢，甜得直往心里钻。可我要说的这片“水蜜桃湿地”，却是个有点特别的地方。它不是种桃子的果园，而是一大片挨着河湾、藏在城郊的野地。这名字怎么来的，老辈人也说不清了，有人说早年这里真有几棵野桃树，春天开花时，粉霞落进碧水，就有了这么个叫人浮想联翩的名儿。
我第一次误打误撞闯进去，是个夏天的傍晚。穿过一片喧闹的工地，像是忽然有人把音量键拧到了底，喧嚣戛然而止。眼前豁然开朗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芦苇和菖蒲，绿得层层迭迭，风一过，哗啦啦地响成一片绿色的波浪。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水汽混合的味道，湿漉漉的，吸一口，五脏六腑都像被洗了一遍。几条不知名的小河汊子，在草丛里若隐若现，水色是那种沉静的、透着植物根茎颜色的淡褐，偶尔有鱼儿“啪”地打个挺，溅起一圈细碎的银光。
湿地这地方，你得慢下来看。乍一看，好像就是乱糟糟一片草甸子嘛。可你要是肯蹲下身，在田埂边找块干爽的石头坐下，不出十分钟，这方天地就“活”过来了。蜻蜓像一架架小直升机，定在半空，翅膀振出几乎看不见的虚影；长脚的水黾在水面滑行，轻巧得像是没有重量；芦苇丛深处，传来秧鸡“咕咕”的、带着水音的叫声。这时候你会发现，这片湿地的“甜”，不是水蜜桃那种直白的果香，而是一种更含蓄、更绵长的生机之味。它是泥土的呼吸，是植物默默的生长，是无数生命在这里安然栖息的痕迹。
说来也怪，离这儿不远就是高楼林立的城市轮廓线，可这片湿地偏偏像被遗忘的时光角落，顽强地保留着自己的节奏。它就像一个巨大的、绿色的海绵，静静地吸收着雨水，调节着气候，也过滤着城市的浮躁。我常常想，我们总在谈论生态，谈论保护，可有时候，生态不就是眼前这般模样吗？它不需要多壮观，可能就是这一洼静水，一片野草，提供了一个让生命自由生息的栖息地。这大概就是湿地最核心的价值了——它不是风景明信片，而是一个活着、呼吸着的生命基底。
有一次，我遇到个扛着相机的老先生，他说他几乎每周都来。我问他拍什么，他指着远处水边一小群正在梳理羽毛的白鹭说：“就拍它们怎么过日子。”他告诉我，去年这里还来过两只罕见的斑嘴鸭，就在那片香蒲丛里做了窝。“你看这水面，”他顿了顿，像是在斟酌词句，“看上去平静，底下可是热闹得很。有小鱼小虾，有螺蛳，水草底下藏着一个小世界。没了这片水，这些鸟儿、虫子，能去哪儿呢？”
他的话让我愣了好一会儿。是啊，我们人类筑起了那么高的楼，修了那么宽的路，却常常忘了，给这些不会说话的邻居留一条活路，留一片可以安心喝水、觅食、繁衍的栖息地。这片“水蜜桃湿地”，名字听着甜蜜浪漫，内里担当的，却是最朴实、最基础的生命支撑角色。
黄昏的光线变得金黄，斜斜地铺在水面上，把一切都染得温柔起来。芦苇的穗子闪着毛茸茸的光边，远处的城市开始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。我起身准备离开，回头再看看这片浸润在夕照里的绿野。它或许没有名山大川的震撼，但它有种稳稳当当的、抚慰人心的力量。就像它的名字，水蜜桃的“甜”是给人尝的，而湿地的“甜”，是给整个天地万物，慢慢品，静静享的。能拥有这样一片地方，哪怕只是偶尔来走走，透透气，也觉得，真好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