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丁香花婷婷
五月丁香花婷婷
推开老屋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一股熟悉的香气便软软地、绵绵地扑了过来。不用看也知道,是院子角落那株老丁香,又在五月里开得婷婷袅袅了。这香气不像桂花那样甜得发腻,也不似梅花那般清冷孤傲,它就那么幽幽地、一阵一阵地飘过来,像极了童年时外婆手里轻轻摇着的蒲扇风,不急不缓,却能把整个初夏的燥热都抚平了。
我走到树下,仰头看。密密匝匝的花穗,一团团、一簇簇地挤着,从深绿油亮的叶子间探出头来。那颜色是浅紫里透着粉白,像是被午后的阳光晒褪了色,又像是被昨夜的露水洗淡了,朦朦胧胧的,罩着一层温柔的光晕。花瓣小小的,四片一组,精巧地拢成一个小小的筒,模样很是谦逊。可当这千万朵小花一齐开放,那气势就不同了,仿佛把积蓄了一整个春天的力量,都化作了这满树云霞般的锦绣。
记得小时候,我总爱搬个小板凳,坐在丁香树下写作业。写着写着,心思就飘远了。偶尔有花瓣落在摊开的书本上,我便捡起来,夹在纸页间,想着能把五月的味道留住。那时觉得,这花开的日子很长,长到仿佛永远不会结束。外婆在厨房里忙活,炊烟混着丁香的芬芳,构成了记忆里最安稳的底色。她常说,这丁香啊,看着柔弱,可年年岁岁,风里雨里,根却扎得越来越深。
如今,老屋还在,外婆却不常来了。只有这株丁香,依旧守着时节,开得从容不迫。我伸出手,指尖轻轻拂过低垂的花枝。这株植物,它不像那些名贵的花卉需要精心侍弄,它就那么静静地长在角落,从春寒料峭时酝酿花苞,到春风和煦时悄然绽放,整个生命节奏,都透着一股子笃定。这份笃定,或许就是它年复一年,能将这份美丽传承下去的秘密吧。生命的传承,有时候就是这样,不在于多么轰轰烈烈,而在于这份沉默而坚韧的守候。
一阵稍大的风过,花枝摇曳,更多细碎的花瓣簌簌落下,像一场淡紫色的、安静的雪。香气似乎也更浓郁了些,萦绕在鼻尖,久久不散。这香气是有形状的,它勾勒出旧日的轮廓;这香气也是有温度的,熨帖着此刻的心绪。我忽然觉得,我们奔波寻觅的许多东西,或许不如这眼前的一树花开来得真切。它不言语,却道尽了时光;它不移动,却见证着变迁。
夕阳的余晖给花树镶上了一道金边,光影在花瓣上跳跃。我该离开了,但心里却像是被这香气填满了,沉甸甸的,又很踏实。回头再看一眼,那婷婷的花影在暮色里渐渐模糊,只剩下那缕幽香,还执着地追随着,仿佛在轻轻诉说,对于根的故事,对于岁月的故事,对于生命如何在静默中,完成一次次美丽的传承。五月的风还会再吹,而这丁香,明年,后年,想必依然会如期而至,婷婷地立在那里,等着下一个推开院门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