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卫含着太子的紫根丑
暗卫含着太子的紫根
东宫的夜总是格外沉。廊下的风灯晃着，在青石板上投出些摇曳的暗影，像藏着无数说不清的心事。值夜的侍卫早已换过一轮，只有书房窗棂里还漏出几线暖黄的光，掺在浓墨般的夜色里，显得既孤高，又有些固执的疲惫。
影子就在那片最浓的暗处立着。他叫影七，名字简单得像个编号，人也确实像道影子——无声，无息，几乎要化进墙角的黑暗里。只有偶尔转动眼珠时，眸底那一点微不可察的锐光，才显出这是个活人，而且是顶尖的活人。他是太子的暗卫，专在暗处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，也专在暗处守着这东宫的主人。
太子还没歇。影七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，从窗缝里挤出来，闷闷的，压着，像怕惊动了谁。他知道太子案头那盏参茶，怕是早就凉透了。近来朝局波诡云谲，太子的眉头越锁越紧，咳疾也犯得勤了。御医开的方子，药是一碗碗地送进去，可那咳声，总不见好利索。
风忽然紧了，卷起一片枯叶，打着旋儿擦过影七的靴边。他眼皮都没动，呼吸匀得仿佛不存在。这是暗卫的本事，也是宿命。他们的一生，或许就是为了在某个关键的刹那，为主子挡下那致命的一击，然后悄无声息地烂在泥里，连个名字都留不下。可影七心里，却总梗着点别的东西。不只是职责。
又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，比先前更急，带着点撕扯的喑哑。影七垂在身侧的手指，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。他记得那紫根参。去年秋猎，太子在围场遇了寒，咳了小半个月，是一位云游的老道献上的方子，说非得用极北苦寒之地生长的紫参根茎为主药，药性最是温润醇厚，能固本培元，镇咳平喘。那参难得，东宫库里也只剩小半支，用一点便少一点。
书房里的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下去，却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，大约是太子想自己倒水。影七的眼神动了动。他想起太子批折子时微蹙的眉心，想起他偶尔对老臣流露出的、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忧思。这位主子，心里装着山河，却似乎总忘了照看自己这副承着山河重量的身子骨。
更深露重，寒意顺着砖缝往上爬。影七估摸着时辰，该是药炉上那碗新煎的汤药快好的时候了。那药里，必是切了薄如蝉翼的紫根参片。苦涩的气味会弥漫开来，但那一缕独特的、微甘的参香，总能透出来，沉在底里。那是救命的根，也是稳住这东宫气息的根。
窗内的烛火“啪”地爆开一个灯花。太子似乎起身了，颀长的身影投在窗纸上，有些清减。影七看着那影子，缓缓地、彻底地，将自己重新融回黑暗的怀抱。他口中自然不会真的含着什么，但他守着的这份寂静，他为之警惕的每一丝风吹草动，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“含着”？含着这东宫的安危，含着那人的安康，含着那作为续命之源的、珍贵的紫根参所能延续的国本与希望。
夜还长。影子依旧在，无声无息，仿佛可以站到地老天荒。书房里的光，也还亮着。这一夜，和以往的许多夜，或许并无不同。只是那盏终将送进去的、温热的药汤里，沉浮的几片紫参，知晓一些寂静中的灼热，一些黑暗里的凝视。它们默不作声，化入汤水，去滋润一副沉重的肺腑，去支撑一个不肯倒下的身影。而窗外的暗处，那道影子，便是这一切寂静的注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