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好友的母亲中字
我和好友的母亲中字
说起来挺有意思的,我和林姨真正熟络起来,竟是因为一个“中”字。林姨是我发小阿哲的母亲,以前去他家,总是客气地叫声“阿姨好”,她便笑眯眯地点头,转身去厨房忙活。我们之间隔着一层长辈与晚辈的客气,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。
改变发生在去年秋天。阿哲出国工作,托我有空去看看他妈妈。我去的时候,林姨正戴着老花镜,对着一本旧相册发愣。见我来了,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,指着相册里一张黑白照片说:“瞧我,老了就爱看这些老古董。这后面写的字,我都认不全了。”我凑过去看,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几行娟秀的繁体字,其中有个字被水渍晕染得模糊,像个“中”字,又不太像。
“这像是个‘衷’字,”我琢磨着,“您看,这像是‘衣’字中间加个‘中’。这句话大概是‘由衷感激’的意思。”林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,她转身从书柜深处又拿出一个铁盒子,里面全是旧书信和札记。“这些都是我母亲留下来的,好多字我都不认识了,又不好意思总问别人。”她的语气里,有种孩子般的恳切,又带着点对岁月流逝的无奈。
从那以后,我隔叁差五就去林姨那儿“报到”。我们的关系,奇妙地从“阿姨和儿子的朋友”,变成了“字友”。我们一起辨认那些被时光磨蚀的笔迹,讨论一个字的渊源。她告诉我,“中”这个字很妙,不偏不倚,是老祖宗讲究的平衡。她说她父亲给她取名“淑宁”,就是希望她“淑慎其身,宁和其中”,这个“中”,是心境的安稳。我头一回知道,长辈的名字里,藏着这么深的念想。
有一次,我们遇到一封情书,落款处那个“中”字写得尤其飞扬。林姨的脸微微红了,轻声说:“这是我父亲写给我母亲的。那个年代的人,感情都藏在字缝里。”那个下午,阳光斜照进客厅,灰尘在光柱里缓缓浮动。我忽然觉得,我们不是在破解几个生僻字,而是在打捞一段段险些被遗忘的人生。那些笔画结构里,包裹着一个人的喜悦、思念和遗憾。
这个过程里,我也在重新认识“中”字。它不只是中间、中央,在林姨他们那一辈人的生命语境里,它更是一种“持守”的哲学。持守本心,持守一份感情,持守对生活的热忱。林姨说,看着这些字,就像又触摸到了那些亲人的温度。她说这话时,眼神很宁静,那是一种穿越时间迷雾后,找到根系的安宁。
现在我去林姨家,她总会提前泡好我喜欢的茶。我们的话题,也从“字”慢慢扩散开去,聊她年轻时的故事,聊我工作的烦恼。那层客气的隔膜,早就在一个个“中”字、“衷”字、“忠”字的辨析里,融化掉了。我们建立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,仿佛两个在不同时间河流里航行的人,偶然在同一个渡口相遇,交换了彼此对岸的风景。
阿哲在视频里惊讶地说:“我妈现在提起你,比提起我还高兴!”我笑了,没多解释。有些情谊,它的种子可能埋藏很久,只需要一个恰当的契机,就能悄然发芽。对我而言,那个契机,就是旧相册背后,那个水渍氤氲、等待被认出的“中”字。它像一把小小的钥匙,无意间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段人生的门,让我看见了一位母亲、一个女儿、一个活生生的人,她那丰富而细腻的内在世界。这大概就是汉字的魔力吧,它沉默地站在那里,连起的却是人心最深处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