操叁八男人的天堂
操叁八男人的天堂
老张蹲在马路牙子上，抽完最后一口烟，把烟屁股狠狠摁在地上。他抬头看了看对面那栋灰扑扑的居民楼，叁单元八楼，窗户紧闭着。那是他家。这个门牌号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成了工友们打趣他的代号。“喂，操叁八的，下班喝两口去？”起初他还梗着脖子红脸，后来也就麻木地应一声。
“操叁八”这叁个字，像块膏药似的贴在他身上。在建筑工地上，他是张师傅；回到这个小区，他是“叁单元八楼那家男人”；而在工友嘴里，他就是“操叁八”。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恍惚，究竟哪个才是真的自己？那个在叁十八度高温下还能扛着钢筋健步如飞的他，还是这个被一个门牌号定义的他？
工地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。钢筋水泥的世界简单直接，图纸标多高就得建多高，水泥标号不对就得返工。汗水砸在混凝土上，能看见个印子。这份实在，让他觉得踏实。可一离开那片喧嚣的尘土，回到这所谓的生活里，很多东西就变得模糊起来。家应该是港湾，可不知怎的，最近回去总觉得气压有点低。妻子话少了，儿子躲在房间里打游戏，客厅大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。
上周五发工资，他特意绕到熟食店买了半只烤鸭。推开家门，妻子正在擦已经光可鉴人的茶几。“回来啦。”语气平平。儿子从房里探出头：“爸，我们班下周研学，要交叁百。”他“嗯”了一声，把装着烤鸭的塑料袋放在餐桌上，塑料摩擦发出窸窣的响声，在这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。那一刻，他忽然觉得，这个门牌号好像不止贴在门外，也贴在了他们每个人心里，隔出了一块块看不见的区域。
昨天中午休息，工友大刘凑过来，递给他一根烟。“老张，看你闷闷不乐的。男人嘛，哪儿不是待？工地是天堂，家里也是天堂，就看你自己心里怎么划地方。”大刘指着远处已经封顶的楼架，“你看那楼，里头将来隔成几十户，每户又隔成客厅卧室。可它再隔，承重墙在那儿呢，骨架是通的。家也一样。”
这话让他愣了好一会儿。他想起刚结婚那阵，租住在城中村一个不到十五平的单间，门牌号他早忘了，只记得冬天漏风，夏天闷热。但那时候，好像没觉得这么“隔”。晚上两人挤在小桌子前吃饭，热气腾腾的，话怎么也说不完。现在房子大了，怎么反而空了呢？
今天下班，他没直接回家。去菜市场转了转，买了条活鱼，妻子爱喝鱼汤。又走到学校门口，等儿子放学。儿子看见他，很惊讶。“爸，你怎么来了？”“接你，不行啊？”儿子挠挠头，笑了。父子俩一路没说什么话，但并肩走着。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。
回到家，他系上围裙进了厨房。妻子要进来帮忙，他挥挥手：“今天我来。”厨房里飘起油烟和葱姜的香味，锅铲碰撞，是热闹的声音。吃饭时，他给儿子夹了块鱼肚子，又给妻子盛了碗汤。“这汤熬得还行，趁热喝。”妻子喝了一口，说：“有点淡。”他接话：“下次多放点盐。”很平常的对话，可那股紧绷着的气，好像不知不觉松了点。
晚上，他站在阳台上抽烟。回头看看客厅，暖黄的灯光下，妻子在看电视，儿子在沙发上刷手机。这个“叁单元八楼”，依然是他的地址，工友明天可能还会那么叫他。但好像，又有点不一样了。天堂不天堂的，他说不上来。但他大概明白了大刘的意思——钢筋水泥撑起的是楼，而日子里的那些热气腾腾的琐碎、那些并肩走着的沉默、那些对于鱼汤咸淡的搭话，才是撑住一个家的“承重墙”。这些东西立住了，不管门牌号被念成什么样，里头的人，心里才是踏实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