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一道清
日本一道清
说起日本，你脑子里先蹦出来的是什么？是东京银座的霓虹闪烁，还是京都古寺的唐风遗韵？是北海道的粉雪，还是冲绳的碧海？这些都没错，但今天我想聊的，是另一种味道，一种藏在日常褶皱里的、清清淡淡的滋味。我管它叫“一道清”。
这感觉，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，是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。那是在金泽，一个雨后的傍晚，空气湿漉漉的。我钻进一家门帘半旧的荞麦面屋。店里就老板一人，安静得能听见厨房煮水的声音。我点了一碗最朴素的“盛りそば”。端上来，就是简简单单的面，配一小碟酱油味的蘸汁。没有花哨的浇头，没有浓烈的香气。
可当我把一箸荞麦面浸入蘸汁，送入口中，那股子清爽劲儿“唰”地一下就涌了上来。麦子本身的微香，酱油汁恰到好处的咸鲜，混合着一种利落的口感。它不冲击你，不讨好你，就是那么清清楚楚、自自然然地存在。吃罢，嘴里没有油腻，只有一股干净的余味，配着窗外的雨声，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，好像也被这道清味给滤了一遍。
你看，这“一道清”，它不是寡淡，而是纯粹。它有点像他们的庭院枯山水，几块石头，一片白砂，没有多余的东西，但意境全出来了。所有不必要的、干扰本质的东西，都被小心翼翼地拿掉了，留下最核心的、值得你细细品味的部分。这种对“纯粹”的追求，渗透在很多地方。
再说说茶道吧。规矩是多了点，但剥开那些形式，内核不也是一场对于“清”的仪式么？把一间屋子收拾得空无一物，把一件陶器摩挲得温润如玉，最后，就是为一碗碧绿的、带着细微苦味的抹茶。整个过程，仿佛都在帮你摒除杂念，让你专注在眼前这一碗茶的本真味道上。那种通过极端专注和简化而达到的宁静与满足，不就是“一道清”在精神层面的体现么？
甚至他们的街头，也常有这种清味。不是说一尘不染，而是一种秩序下的洁净感。小巷里的民居，门前的绿植修剪得整整齐齐，没有杂物堆积。电车再拥挤，也大多是安静的。这种环境上的“清”，营造出一种让人心安的氛围，让你觉得，在这里，事物就该待在它该在的位置上。
当然，这种“清”有时也会让人觉得有点距离，有点清冷。太追求纯粹和简化，会不会也滤掉了一些热腾腾的人情味和意外的惊喜呢？这倒是个值得琢磨的问题。不过，在这个信息爆炸、物质过剩的时代，偶尔体验一下这种“一道清”的哲学，或许是个不错的调剂。
它像一面镜子，提醒着我们：是不是有时候，我们也该给自己的生活和思绪，做做减法？去掉那些浮华的装饰，过滤掉那些嘈杂的声音，去辨认一下，对自己而言，真正重要、真正有滋味的东西，到底是什么。这碗清清的荞麦面，这道淡淡的茶，这方小小的庭院，它们不说话，却好像又讲了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