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天日日日射
天天日日日射
老王最近总揉眼睛，说看东西发虚，像蒙了层毛玻璃。我笑他，准是手机刷多了，你那眼睛啊，是给“日”光晒蔫儿了——不是天上的日头，是屏幕里那没日没夜、直愣愣射出来的光。他愣了一下，没反驳，只是把手机亮度悄悄调暗了些。
这事儿让我琢磨了好久。我们这日子，可不就是被各种各样的“射”给填满了么？清晨闹钟没响，手机推送的光先射进惺忪的睡眠里；地铁上，短视频的声光热闹地射向一张张疲惫的脸；办公室里，冷白的灯光从头顶直射下来，照着键盘噼啪作响；就连晚上想松口气，追个剧，那画面光影也还是不由分说地，朝着你瞳孔直射过来。这“日射”，是物理上的光，更是海量信息、无尽娱乐那无声的冲刷。
我们好像习惯了这种被“射”的状态，甚至主动迎上去。手指一划，新的内容就射过来；页面一跳，新的刺激就接上趟。停下来反而心慌，空落落的，非得找点什么来“填满”视线和脑子不可。这感觉，像不像站在一条湍急的信息河流里，水流（或者说“光流”）日夜不停地冲刷着你？你站不稳，却也不想上岸，因为岸上看起来太安静，太“暗”了。
可眼睛会酸，心也会累啊。那天傍晚，我索性关了所有屏幕，走到阳台上。西边的云正烧得灿烂，那种光是铺开的、漫溢的、温暖的，它包裹着你，而不是射击你。我就那么看着，什么也没想，竟觉得一种久违的“饱足感”。那一刻忽然明白，我们需要的，或许不是更多的“射入”，而是一种“浸润”。让光慢下来，让信息软下来，给自己一点不被“瞄准”的时光。
这不是说要扔掉手机，回归原始。而是，咱们得在心里设个“光闸”。比如，看屏幕二十分钟，就抬眼看六米外的绿树二十秒；睡前给手机找个远离枕头的“窝”；周末挑半天，去做件需要亲手触摸的事，哪怕只是做个菜、浇浇花。这点滴的抵抗，像是在湍急的信息流里，给自己垒一块小小的石头，能坐下来，喘口气，看看水流本身，而不是被裹挟着一直冲向下游。
老王的眼睛后来好了些，他说现在晚上看书，改用一盏老式的暖黄台灯了。光从侧面柔柔地铺在书页上，字迹清晰，却不刺眼。他笑着说，这光啊，是“养”人的。我想，生活里的光，大概也分“射击”的和“养育”的。我们避不开前者的锐利，但总可以给自己多找找后者的温柔。天天日日，面对那无所不在的“日射”，或许我们唯一能做的，就是学着给自己的精神世界，留一扇可以调节的百叶窗。光该进来的时候进来，该柔和的时候，也得让它黯下去，歇一歇。这分寸，就在我们各自的手里掂量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