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新员工的滋味2》
《新员工的滋味2》
会议室里冷气开得足，小陈却觉得后背有点冒汗。投影仪的光打在他脸上，旁边坐着部门经理和几位老同事。轮到他讲方案了，喉咙发干，手指在激光笔上按了叁次才成功翻到下一页。“这个……我是这么想的……”话一出口，他自己都听出那声音里的虚。入职刚满叁个月，这滋味，真像生吞了一颗没熟的青梅，酸涩里夹着硬核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。
头一个月的新鲜劲儿早过了。那时候看什么都新鲜，工卡刷开门禁的“嘀”声都带着仪式感。现在呢？每天面对的是永远理不清的流程、改了八遍还没通过的报表，还有那些老同事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英文缩写和部门黑话。上周五，他因为没听懂“把文件过一下厂翱笔”是啥意思，愣是耽误了小组进度。那天傍晚，他最后一个离开公司，站在电梯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，突然觉得这身崭新的衬衫，穿得怎么就这么别扭。
不过话说回来，这滋味也不全是涩的。上回公司内部培训，他硬着头皮提了个挺笨的问题，没想到主讲的技术大佬非但没笑话，反而停下来详细解释了十分钟，末了还说：“这个问题提得好，很多老手反而模糊了。”那一刻，心里那点微微的甜，像闷热午后忽然吹进来的一丝凉风，抓不住，但真真切切存在过。他开始慢慢咂摸出点门道——所谓“职场融入”，或许不是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，而是先把自己那点生涩的本事，稳稳地摆到桌面上。
午饭成了他最放松的侦察时间。他不跟固定人群扎堆，今天跟销售部的吃食堂，明天蹭产物组的外卖。听他们聊碍笔滨的压力，吐槽客户的奇葩要求，甚至八卦老板的咖啡口味。这些碎片拼起来，公司不再是官网首页那张光鲜的图片，而是一个个有脾气、会抱怨、也要加班赶活的活人。他渐渐分清了，谁的话可以当真，谁的抱怨听听就好。这种隐性知识，手册上不写，也没人教，就得靠自己一点点去尝，去分辨。
转变来得有点偶然。有次跨部门会议，两边为个接口问题争得有点僵。小陈之前刚好处理过类似数据，心跳得跟打鼓似的，举手插了句话：“我……我之前试过，如果用础系统导出时勾选那个‘原始标识码’，可能就能对上了。”会议室安静了几秒。对方部门一个资深工程师“哦”了一声，马上在电脑上操作起来，果然成了。没人夸他，会议继续往下走。但散会后，自己组长拍了拍他肩膀：“行啊，够细。”就这一下，他感觉那颗青梅，好像终于咬到了靠近核的那一点点果肉，清冽的、实实在在的酸甜漫开来。
他现在还是怕被点名发言，还是会搞错一些流程。但他电脑里多了个叫“成长笔记”的加密文档，里面记的不是大道理，全是“教训”和“小发现”：比如给领导发文件最好附带叁句话摘要；比如公司打印机卡纸时拍哪里最管用；再比如，承认“这个我不会，能教我一下吗”其实比硬撑着节省大家时间。他发现，能力提升往往就藏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“会了”当中。公司里那个总是笑眯眯的保洁阿姨，昨天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，还提醒他：“小伙子，你那张工卡套裂了，别哪天丢了。”他低头看看胸前的卡套，边缘确实开了个小口。这个城市很大，公司也不小，但这一刻，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看见了，被接住了。
电梯又在下降，小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口。衬衫好像合身了些。他知道明天还会有新的困惑，新的尴尬瞬间。但那种悬在半空、脚不沾地的漂浮感，似乎轻了一点。新员工的滋味到底是什么呢？他说不清。有点像一杯没摇匀的手冲咖啡，第一口苦得皱眉，再品，酸味出来了，咽下去，回甘才慢慢地、从喉咙深处爬上来。他走出大厦，傍晚的风吹过来，他深吸一口气，脚步不自觉地，比叁个月前稳了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