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痛又叫的扑克牌
又痛又叫的扑克牌
老张从裤兜里掏出那副牌的时候,我差点笑出声。牌盒子皱得像咸菜干,边角都磨白了,里头扑克牌软塌塌的,沾着点可疑的油渍。“这可是副神牌,”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,“打起来会叫唤,还会咬手嘞!”
我们几个牌友当然不信。扑克牌嘛,就是硬纸片,还能成精了不成?老张也不争辩,慢悠悠地洗牌。那洗牌的声音确实有点怪,不是清脆的“唰唰”声,倒像是闷闷的、带着点粘连的“噗噗”声,好像每张牌都不太情愿分开似的。
牌局开始。我摸到第一张牌,指尖就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,像被纸张边缘飞快地划了一下。“哎哟!”我下意识缩回手。老张抬眼,似笑非笑。旁边老李摸牌时更夸张,手腕一抖,牌差点飞出去,嚷嚷着:“这牌……怎么像过电似的!”
摸牌成了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。轮到小王出牌,他抽出一张红桃碍,甩在旧茶几上。就在牌面接触桌面的瞬间,我们隐约听到一声短促的、类似呜咽的声响,很轻,但屋里安静,大家都听见了。小王的手僵在半空,脸色有点发白。这牌,真的会“叫”?
牌局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。我们不再嘻嘻哈哈,每打出一张牌,都屏着呼吸,等着听那微不可闻的“叫声”。那声音不尽相同,有时像叹息,有时像短促的抽气,甩出大王的时候,甚至像一声低沉的闷哼。而摸牌时的刺痛感,也时有时无,仿佛这迭纸牌有了情绪,在不满我们的摆布。
老张一直没怎么说话,只是看着我们。我捏着手里的牌,那硬纸的触感格外清晰。我突然觉得,我们打的好像不是牌,是别的什么东西。每一张牌被用力甩出、被重重扣下,都伴随着一点细微的“痛呼”。这想法让我后背有点发凉。
“这牌……哪来的?”我终于忍不住问。老张点了支烟,烟雾模糊了他的脸。“捡的。在以前老工会活动室的废纸堆里。”他说,那时候人们下班就聚在那儿打牌,吵吵嚷嚷,拍桌子瞪眼,为了输赢争得面红耳赤,什么难听话都说过。“这牌听了多少年,沾了多少火气?”他弹了弹烟灰。
我好像有点明白了。那所谓的“刺痛”,是不是当年拍桌子震麻了的手感,还留在牌上?那所谓的“叫唤”,是不是往日那些激烈的争吵、懊恼的叹息、得意的哄笑,被这软塌塌的纸片吸了进去,成了它的一部分?我们打的不是单纯的游戏,是在重复一种积压了许久的情绪模式。
后来那局牌怎么打完的,我记不清了。只记得结束时,大家都很沉默。老张把牌收拢,小心地插回那破盒子里。盒子合上的瞬间,我仿佛听到一声悠长的、如释重负的叹息。
再后来,我们打牌换了副崭新的,硬挺光滑,洗起来声音清脆利落。可有时候,我还会想起那副“又痛又叫的扑克牌”。它让我觉得,有些东西看似没有生命,却可能承载着远超我们想象的重量。那些日常的摩擦、不经意的情绪发泄,会不会也像给物体“注入”了什么?我们习惯了使用物品,却很少去想,它们是否也在默默“承受”。
老张后来再没拿出过那副牌。他说,让它歇着吧。有些东西,痛够了,也叫累了,该安静安静了。这话听着有点玄,但我大概懂他的意思。那副牌像个小小的警示,提醒着我,哪怕是最寻常的互动里,也藏着需要我们留心的“情绪痕迹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