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满18甸伊圆
已满18甸伊圆
前些日子路过老街，看见那家老式照相馆还开着。橱窗里挂着的照片，还是十几年前流行的风格，背景布上画着粗糙的假山和亭子。我心里一动，推门进去。老板从老式相机后头探出脑袋，笑呵呵的：“拍证件照？还是艺术照？”我摇摇头，只是看看。空气里有股旧纸张和显影液混合的味道，让我想起自己那张压在箱底的、皱巴巴的十八岁身份证照片。
那照片上的我，头发被摄影师用湿梳子勉强捋顺，眼神里一半是僵硬，一半是对镜头外世界的不耐烦。拍照那天，我心里反复滚着一句话：满了，终于满了。好像跨过那个叫“十八岁”的门槛，门后的世界就理所当然地、唰地一下全亮了，全由我做主了。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，仿佛手里突然被塞进一张空白的、盖了红印的许可书，至于许可能干什么，其实心里一片模糊。
现在回过头想想，那张许可证，更像是一张地图的标题页，上面只写了四个大字：“此处有圆”。而真正的圆，得自己一脚一脚去走，去画。十八岁之前，我们活在各种各样的“方格”里——学校的课程表是方格，家里的规矩是方格，甚至对未来那点有限的想象，也被框在几个固定的选项格子里。我们总以为成年就是破格而出，从此天高地阔。
可真正走出来才发现，外面没有现成的路，也没有画好的线。你得自己找方向，自己承受选择的重量。这感觉，就像第一次握住方向盘，明明拿到了驾照，明明被允许上路了，可手心里全是汗，眼睛看不过来，心里直发慌。原来，“被允许”和“能做到”之间，隔着好长一段需要独自摸索的路。这段路，就叫成长。
我有个侄子，今年也刚满十八，前几天跑来跟我诉苦，说选专业选得头大，好像选错一步人生就完了。我笑着听他讲，没给他什么“正确”答案。我只是想起自己当年，何尝不是把每一个选择都看得像生死攸关。后来才明白，人生的画布很大，第一笔颜色涂在哪里，固然重要，但更重要的，是你有没有勇气继续调色，继续涂抹。所谓成年人的担当，不就是自己调色，自己为自己的画卷负责么？错了，就盖一层新的颜料上去；偏了，就在旁边另起一幅景象。画圆的过程，从来不是一笔成型。
在老照相馆里，我最后还是没有拍照。但那个下午让我想通了一件事。十八岁那天，我们拿到的大概不是一张“无所不能”的通行证，而是一把钥匙，一把用来打开“自我塑造”这间工作室的钥匙。里面空空荡荡，工具要自己找，蓝图要自己画，作品要自己一点点打磨。会有挫折，像刻刀打滑；会有迷茫，像调不准的颜色。但这间工作室完全属于你了，这大概就是成年最实在的礼物。
走出照相馆，夕阳把老街染成暖黄色。我看着那些匆匆下班的人，他们脸上有疲惫，也有平静。他们当中，谁没经历过那个捧着“空许可证”不知所措的年纪呢？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，那个“圆”，也是一笔一笔，在生活具体的琐碎、选择、喜悦和遗憾中，慢慢描出来的。它可能永远不够标准，但它是你自己的。这么一想，手里那张皱巴巴的旧照片，似乎也没那么幼稚了。那毕竟，是开始画圆的第一个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