丰裕纵满武则天
丰裕纵满武则天
说起武则天,很多人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词,大概是“狠”。掐死亲生女儿,贬杀亲生儿子,把王皇后萧淑妃做成人彘,任用酷吏,告密成风……这一桩桩,一件件,放在史书里,读来都让人脊背发凉。可你若只盯着这些看,就把这位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,看得太扁了。她的人生,更像一座冰山,表面的残酷与凛冽之下,是深不见底的欲望、才华,和一种近乎贪婪的“丰裕纵满”。
什么叫“丰裕纵满”?这不是个文绉绉的古词,倒像是对她生命状态的一种白描。丰,是丰沛的精力与野心;裕,是从容的布局与底气;纵,是放手去干、打破一切的胆魄;满,则是要占尽风光、不留遗憾的极致追求。她的一生,仿佛就是要将这四种状态,统统尝遍,并且推到顶点。
她的起点其实不算高,一个木材商人的女儿,十四岁入宫,当了唐太宗的才人,一待就是十二年,没溅起多大水花。太宗去世,按惯例,她得去感业寺削发为尼,青灯古佛了此残生。这要是别人,人生剧本到这里,基本就谢幕了。可她是武则天。在寺里的日子,哪是什么清修,那是蛰伏,是蓄力。她心里那把火,烧得正旺呢。她早就为自己铺好了后路——和太子李治,也就是后来的唐高宗,早已情愫暗生。这份在伦理边缘游走的情感,是她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藤蔓,也是她“纵”与“满”的第一次大胆实践:我偏不走寻常路,我偏要抓住这微乎其微的机会,从尼姑庵杀回皇宫。
她成功了。二度入宫,从昭仪到皇后,这条路她走得血腥无比,但也步步为营。这里就能看出她的“裕”——她不是莽夫,她有惊人的政治耐心和算计能力。她知道光靠皇帝的宠爱不行,还得有外朝的支持。于是她笼络李勣、许敬宗等大臣,巧妙地利用“废王立武”的政治风波,不仅扳倒了长孙无忌、褚遂良这些元老重臣,更借此重塑了朝堂的权力格局,为自己扫清了道路。这份在刀尖上跳舞的从容,没点底气,可真玩不转。
等高宗身体垮了,她的时代才算真正开始。天后临朝,二圣并尊,最后干脆革唐命,自称皇帝,改国号为周。这一步,是真正的“纵”到了极致。男尊女卑?祖宗成法?皇帝只能姓李?这些束缚别人的金科玉律,在她这儿,统统不好使。她要的,是那个至高无上、独一无二的位置。这份冲破一切规则的胆魄,千百年来,独此一份。
当了皇帝,她更是把“丰裕纵满”发挥到了治国上。你说她手段酷烈,任用周兴、来俊臣这些酷吏,搞得朝臣上朝前都得和家人诀别。这不假,这是她“纵”的一面,用恐怖政治来巩固权位。但另一面,她的“丰”与“裕”也体现得淋漓尽致。她大力推行科举,首创殿试和武举,让寒门子弟有了出头之日,那句“太宗皇帝真长策,赚得英雄尽白头”,说的就是她完善科举的功劳。她重视农桑,轻徭薄赋,国家户口在她手里翻了一番,国库充盈,百姓的日子过得去。她还能写一手好诗,《如意娘》里“看朱成碧思纷纷,憔悴支离为忆君”的句子,缠绵悱恻,你能想象这是出自那位杀伐决断的女皇之手吗?这种复杂与多面,正是她生命“丰裕”的体现。
到了晚年,尤其是选择还政李唐、以皇后身份入葬乾陵,更是她“满”的另一种诠释。她似乎明白,武周王朝可能无法在她身后延续,她得到了所有能得到的,体验了所有能体验的,在生命的尾声,她选择了一种政治上的“圆满”收场,给自己,也给历史一个交代。那块无字碑,或许就是她“丰裕纵满”一生最好的注脚:功过、善恶、爱恨、是非,太满了,满到无从写起,不如留白,任后人评说。
所以,看武则天,不能只看她手里的血,还得看她治下的江山,看她破的格,看她走的路。她像一个永不餍足的攀登者,把权力、爱情、名声、功业,都当作必须征服的山峰。她贪婪地汲取一切,也肆意地挥洒一切,用整整一生,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“丰裕纵满”。这过程惊心动魄,这结局意味深长,这人,也因此成了历史星空中,一颗永远无法被忽略的、复杂而耀眼的星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