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西乃爱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19:36:01 来源:原创内容

河西乃爱

我认识乃爱,是在一个夏天。她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姑娘,坐在河西那家老茶馆靠窗的位置,阳光斜斜地打在她半边的麻花辫上,她正对着一本旧书出神。我叫她,她才抬起头,眼睛弯弯的,像月牙泉刚被晚风吹开的水纹。

河西这地方,风里有沙土的味道,也有一股子说不清的韧劲儿。乃爱身上就有这股劲儿。她说她喜欢这里,喜欢听风吹过戈壁滩的呜咽,像千百年来都没变过的老调子。她在一所小学教书,教语文,也教孩子们认星星。她说,城里的灯光太亮,把星星都吓跑了,只有在这儿,银河才肯泼辣辣地挂在天上,亮得让人心里发慌,也发亮。

我们常常一起散步,从残破的土城墙走到干涸的河床边。她话不多,但句句都落在实处。聊起班上一个父母外出打工、性格孤僻的孩子,她会沉默很久,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,然后轻声说:“得让他觉得,这儿也是他的家。”她用的词是“家”,不是“学校”。这份心意,大概就是她对待生活的全部底色。

有一次,我问她名字的来历。“乃爱”,听着有点古雅,又特别。她笑了,说这是她奶奶起的。“奶奶说,”她模仿着老人的腔调,慢悠悠的,“爱这个字,不是挂在嘴边的甜糖。‘乃’是‘于是’,是‘然后’,是水到渠成。你先去做了,去看了,去扛了,然后……爱就在那儿了。”她顿了顿,望着远处祁连山隐约的轮廓,“就像爱这片土地,你得先接过它的风沙,懂得它的苦旱,然后,你才能尝出它日头落下时,那股子辽阔的甜。”

我忽然就明白了。她爱这里,爱得如此踏实,是因为她先把自己种了下去。她的爱,不是飘在天上的云,而是扎在沙砾里的骆驼刺,根须很深。

日子像河西的风,刮得快。我离开的前一晚,我们又去了老地方。夜幕低垂,星星果然如她所说,一颗颗跳了出来,热闹极了。我们都没说话,就这么看着。风凉了,带着夜气的清冽。她忽然指着北方最亮的那颗星,说那是“河鼓二”,古代的将军星,守着天河。她的侧影在星空下,显得清晰又安静。

我走之后,我们偶尔联系。她会发来照片,有时是教室窗外一场罕见的春雪,薄薄地盖在红柳上;有时是孩子们用捡来的彩石拼成的歪扭图案。没有太多言语。但我知道,她还在那里,像一颗不大却恒久的星子,在她认准的轨道上,稳稳地亮着。她的生活,她的“乃爱”,大概就是这样——不问来路,不喧哗,只是深深地、具体地,爱着那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与事。

河西的风,还在吹吧。吹过乃爱的讲台,吹过孩子们的书页,也吹过那片古老而沉默的星空。那风里,大概也裹着她那句没说完的话:爱啊,你得先弯下腰,把手弄脏,然后……它自己就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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