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摩车女5
电摩车女5
凌晨两点，城市的呼吸变得缓慢而低沉。李薇把车停在便利店门口，摘下头盔，甩了甩被压得有些塌的短发。她身上那件荧光绿的骑手外套，在路灯下格外扎眼。这是她今晚跑的第五单，也是最后一单。客人点了份炒牛河，备注写着：“快一点，饿死了。”她瞥了一眼，拧动电门，车子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。
做这行快一年了。当初买这辆电摩，花了她大半积蓄。朋友都说她疯了，一个女孩家，干嘛非要干这个？风吹日晒，昼夜颠倒。李薇没多解释，只是拍了拍座椅：“它快，自由。”她喜欢速度带来的掌控感，尤其是在夜里，街道空旷，只有路灯像金色的省略号，被她一个个甩在身后。电摩的骑行体验很特别，没有油车的轰鸣，只有电机细微的嗡嗡声，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。这种安静的速度，让她觉得整条路都是自己的。
不过，这份自由也是有代价的。上个月送一个老小区，没有电梯，得爬七楼。敲开门，一个光着膀子的大叔接过外卖，眼睛却上下打量她：“哟，小姑娘送外卖啊？不容易。”那眼神让她不舒服，她转身就走，下楼步子迈得飞快。回到车上，手心有点汗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握紧车把。这种时刻不多，但每次遇到，都会让她心里堵一会儿。她得自己消化。
当然，暖心的时刻也有。记得有一次下雨，送餐晚了十几分钟。她一路忐忑，到了地点，是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妈妈开的门。对方没抱怨，反而看到她淋湿的肩头，递过来一包纸巾：“下雨天，慢点骑，注意安全。”就这一句话，让李薇在回程的路上，觉得雨点打在脸上都没那么凉了。这份工作让她看到了城市里各种各样的人，各种各样的生活。她像一块移动的拼图，短暂地嵌入别人的夜晚，然后离开。
车子的电量还剩百分之叁十，她得计划着回家。这车啥都好，就是续航有时让人焦虑。她研究过很多次电池保养的窍门，比如不能用到完全没电再充，也尽量别在太阳底下暴晒充电。这些细碎的知识，成了她日常的一部分。她甚至能通过手把的细微震动，感觉出今天电池的状态好不好。
夜风更凉了。她拉上外套拉链，准备收工。手机却又“叮”了一声。派单系统弹出一个新订单，起点是家网红酒吧，终点是江边观景台。这个点去江边？她犹豫了一下。通常，这种单子她可能会跳过，太远，回来怕是电量吃紧。但鬼使神差地，她想起了自己刚买车时，也总喜欢半夜去江边吹风。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，她按下了“接单”。
去酒吧取货，是一杯包装精致的特调饮品，名字叫“午夜飞行”。送到江边，一个穿着长风衣的女孩正靠着栏杆。看到她来，女孩笑了笑，接过饮料：“谢谢，这么晚还接单。”李薇摇摇头说没事，转身要走。“诶，”女孩叫住她，指指她停在路边的电摩，“你的车，颜色挺酷。”李薇回头，看了看自己贴了哑光灰车膜的爱车，心里有点小得意。“自己改的？”女孩问。“嗯，一点点。”两人在江边简单聊了几句。女孩说心情不好，出来透透气。李薇没多问，只是说：“江风大，早点回去。”
回程的路上，电量提示灯开始闪烁。她算了下距离，应该刚好能撑到家。街道几乎空了，只有她的车灯切开黑暗。她忽然觉得，自己、电摩、还有这个沉睡的城市，之间有种奇妙的连接。她不是在路上奔波，而是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，网线是她的行车轨迹，结点是一个个亮着灯的门窗。这份工作的核心价值，或许就在这里——不仅仅是送达一份食物，更像是在深夜里，传递一种微小的、确切的温度与存在感。
车子缓缓驶入租住的小区，电池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。她把车推进车棚，插上充电器。屏幕上，充电标志亮起。她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，然后转身上楼。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一层层亮起，又一层层熄灭。明天太阳升起后，夜晚的故事会褪去，电摩会重新满电，而她，还是会戴上那个荧光绿的头盔，把自己融入城市川流不息的脉搏里，继续做那个沉默而迅捷的“电摩车女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