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主与师父3辫贬文
公主与师父
烛火跳了一下，映得师父侧脸的轮廓有些模糊。他手里那卷《南华经》已经捏了半个时辰，一页都没翻。我心里跟猫抓似的，那点小心思在喉咙里滚了好几遍，终于没憋住。
“师父。”我扯了扯他雪白的袖口，布料凉丝丝的，“您上次说，道法自然。那……男女之情，算自然么？”
他眼皮都没抬，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：“公主，你今日的剑法练完了？”
得，又拿这个堵我。我把下巴搁在冰冷的石桌上，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看。这双手教我执笔，教我握剑，现在却只想离我远远的。宫墙外的天一点点暗下来，远处有归鸟扑棱棱飞过的声音。
“没练。”我索性破罐子破摔，“心里乱，练不成。”
他终于放下书卷，目光落在我脸上。那眼神太深了，像口古井，我扔块石头下去，半天听不见回响。殿里静得能听见烛芯噼啪的轻响，还有我自己有点急的呼吸。
“公主。”他叹了口气，这声气儿挠得我心里发痒，“我是你师父。”
“我知道啊。”我坐直身子，珠钗上的流苏晃啊晃的，“可父皇把我交给您的时候，只说让您教我文武之道，没说不准我喜欢您吧？”
这话说得直白，我自己先红了耳根。可话既出口，就像泼出去的水，收不回来了。我瞧见他喉结微微动了一下，那卷《南华经》的书脊被他捏得有些紧。
烛影摇红
晚风从窗缝里钻进来，带着御花园里晚香玉的甜味。师父忽然站起身，走到窗边。他的背影挺得笔直，像悬崖边孤零零的松。月白色长袍被风轻轻掀起一角，又落下。
“你还小。”他背对着我说，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，“见过的人太少。”
“我十七了！”我忍不住提高声音，“宫里那些嬷嬷这个年纪都许了人家。再说……”我声音低下去，手指绞着裙带上冰凉的玉环，“我见过的人再多，也不是您。”
这话说完，我自己先愣住了。好像把心底最深处那点念想，血淋淋地掏了出来，摆在这昏黄的烛光下。有点难堪，又有点痛快。
师父转过身。烛影在他脸上明明暗暗地跳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。他走过来，在我面前蹲下——这是头一回，他这样平视我。我闻见他身上清冽的墨香，混着一点点草药苦味。
“公主。”他声音压得很低，像在说一个秘密，“这深宫里，最容不下的就是‘真’。你的喜欢是真的，所以更危险。”
我鼻子一酸，硬是憋住了。伸手去碰他的衣袖，这次他没躲。布料下的手腕温热，脉搏跳得有些快。我忽然想起去年冬天，他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，笔锋转折处，他的掌心有薄茧，磨得我手背发烫。
“那您呢？”我盯着他的眼睛问，不让他躲，“您对我，有没有一点点……”
话没问完。因为他抬起手，很轻地，把我鬓边一缕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。指尖擦过耳廓，带起一阵战栗。这个动作太亲昵了，亲昵得不像那个永远板正的师父。
殿外忽然传来打更的声音，梆梆梆，叁下了。他像被这声音惊醒似的，猛地收回手，站起身。方才那点暖意瞬间抽离，空气又冷下来。
“夜深了。”他恢复成那副疏离的样子，“公主早些歇息，明日……还要练剑。”
他转身要走。我不知哪来的勇气，从背后抱住他的腰。脸贴在他挺直的脊背上，感觉到他整个人僵住了。
“就一会儿。”我把声音闷在他衣料里，“就一会儿，师父。”
他没动。也没推开我。夜风还在吹，烛火晃得更厉害了，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，融成一团模糊的黑。远处有宫人细碎的脚步声，由远及近，又由近及远，终于消失在回廊尽头。
我感觉到他胸腔里一声沉沉的叹息，震得我脸颊发麻。然后，他的手覆在我交迭在他腰间的手上。很暖，暖得我想哭。
“你呀……”他声音里有什么东西碎了，露出底下我从没听过的柔软，“真是我命里的劫数。”
窗外，月亮从云层后头露了半边脸，清辉洒了一地。那卷《南华经》还摊在石桌上，被风吹开的那一页，正正好是《逍遥游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