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天日日艹
天天日日艹
老张蹲在自家院子的门槛上，手里的烟快烧到指头了，也没察觉。他盯着墙角那丛野草，昨天刚拔干净，今早又冒出绿芽儿，硬邦邦的，带着股蛮劲。他嘴里嘟囔了一句：“这玩意儿，真是天天日日，没个完。”
他说的不是草。说的是日子。
早上五点，闹钟比打鸣的公鸡还准。闭着眼摸进厨房，熬上粥，趁着米在锅里翻腾的功夫，把晾了一夜的衣服收进来。老婆翻了个身，嘟囔着今天菜价又涨了。孩子房间传来一阵窸窣，接着是书包拉链刺耳的响声。这一天的开头，和昨天、前天、大前天，像是一个模子磕出来的，分毫不差。这种重复，有种粗糙的质感，磨得人心里发毛，却又说不出具体哪儿疼。
出门，挤进那班熟悉得能背出每个广告位的公交车。一张张疲惫的脸，在颠簸中晃动着。小李，坐在老位置，肯定又在刷手机看小说；前排的王姨，塑料袋里装着给孙子买的早点。车窗外的街景，店铺换了招牌，路修了又挖，但那股子忙碌的、赶着趟儿的气息，从来没变过。这大概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？像推石头上山，刚到顶，它又滚下去，你得接着推。周而复始。
办公室里，键盘声噼里啪啦，响成一片。处理不完的邮件，开不完的会。小年轻抱怨甲方难缠，领导在玻璃后面皱着眉头。老张处理着手头的报表，数字密密麻麻，看得人眼晕。他忽然走了下神，想起父亲那辈人，面朝黄土，也是“天天日日”地伺候那几亩地。时代变了，工具变了，可人跟生活较劲的那个内核，好像没怎么变。都是一种持久的、近乎笨拙的对抗与磨合。
下班路上，拐进常去的小面馆。老板认得他，不用问，一碗牛肉面，多放香菜。热汤下肚，那股子被空调吹透的寒气才慢慢散去。老板边擦桌子边和他唠：“这生意，也就这样，饿不死，发不了财，图个踏实。”老张点点头。踏实，这个词儿挺好。日复一日的琐碎里，或许就藏着这点“踏实”。像墙角那草，你嫌它烦，但它绿着，就说明根还扎在土里，活着呢。
晚上，辅导孩子作业，又是一场“战争”。简单的题能讲出满头汗。孩子委屈，他也憋火。可临睡前，孩子突然凑过来，含含糊糊说了句“爸爸晚安”，那点气，瞬间就泄了。看着孩子睡熟的脸，他关了灯。客厅里，老婆正把明天要穿的衣服熨平，蒸汽袅袅升起。
躺下，他还没睡意。窗外的月光淡淡的。他想起白天的野草，想起父亲佝偻着腰在地里的样子，想起面馆老板的话。这“天天日日”的，磨人，耗神，一眼望不到头。但里头好像也有点别的东西。是那碗热汤面的暖，是孩子睡梦里的呼吸，是蒸汽里熨平的衣裳褶子。这些碎片，轻飘飘的，填不满生活的缝隙，却让这重复的、粗粝的日常，有了那么一点点可以握住的温度。
日子大概就是这样吧。它不跟你讲道理，就是一股脑地往前涌。你在这股浪潮里，被推着，呛着水，有时也能抓到一两根漂过的木头。天天日日，是常态，是背景音。而在这片看似单调的底色上，那些细微的波动，不经意的瞬间，才成了属于自己的，真实的纹理。明天，闹钟还是会响，草可能还会长。但谁知道呢，或许粥会格外香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