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爷爷和媳妇》5中
《爷爷和媳妇》5中
老槐树的叶子落得差不多了，风一吹，在地上打着旋儿。李建国蹲在门口的石墩上，手里的烟卷明明灭灭。屋里头静悄悄的，只有小孙子偶尔的咿呀声。这安静，反倒让他心里头有点发毛。
儿媳妇王梅正在厨房里忙活，锅碗瓢盆的声音很轻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自打上回为了给孩子报啥兴趣班的事，俩人意见不合拌了几句嘴之后，家里这气氛，就跟这入秋的天气一样，凉飕飕的。李建国知道，那不只是为了报班。那像是一根导火索，把他心里头藏了好些日子的疙瘩，给点着了。
他琢磨着，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，不中用了？年轻那会儿，他是厂里的技术骨干，说一不二。在家里，儿子小时候怕他，老伴儿也让着他。可如今呢？老伴儿走得早，儿子常年在外面跑工程，这个家，白天就剩下他和儿媳妇，还有一个话都说不全的小娃娃。时代变得快，他觉着自己像个掉队的老兵，手里那套老经验、老规矩，在新地图上不好使了。
就说带孩子吧。他总觉得孩子要“贱养”，吃饱穿暖就行，摔个跤自己爬起来。可王梅呢，书上说的、网上看的，讲究科学喂养，早期教育。那天他看见孙子玩泥巴，乐呵呵的，刚想夸两句“皮实”，王梅已经快步过来，温言细语地哄着孩子去洗手，说泥土里有细菌。李建国那声夸赞就卡在喉咙里，咽不下去，也吐不出来。
“爸，吃饭了。”王梅端着一盘炒青菜出来，声音平平的，听不出情绪。李建国“哎”了一声，掐了烟，拍拍身上的灰，进了屋。
饭桌上，还是安静。只有勺子碰着碗边的声音。李建国扒拉了两口饭，觉得没滋味。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王梅。她低着头，眼圈好像有点泛青，估计晚上孩子闹，没睡好。李建国心里那点别扭，忽然就松动了些。他清了清嗓子，有点干巴地开口：“那啥……小宝昨天半夜，没再闹吧？”
王梅似乎愣了一下，抬起头：“哦，后来喝了点水，哄哄就睡了。”她顿了顿，也给李建国夹了一筷子菜，“爸，您也多吃点，这天凉了。”
就这么一句平常的话，李建国心里头却像被熨斗轻轻熨过一道，舒坦了不少。他忽然意识到，这也许不是什么“代沟”或者“隔阂”，而是两个人，都在用自己的方式，笨拙地守护着这个家。他守着老理儿，觉得那是经验的“传承”；王梅学着新方法，何尝不是想给这个家更好的未来？两股劲儿，要是使不到一块儿，就成了别扭；要是能拧到一处，那该多好。
想到这儿，李建国放下碗，语气郑重了些：“梅子，前两天……是我说话冲了。报班那个事，你是孩子妈，你多看、多打听，你觉得好，咱就试试。我这老脑筋，有时候转得慢。”
王梅拿着筷子的手停住了。她没想到公公会主动说起这个。这些天，她心里也憋得慌。怕自己做得不够好，怕老人不理解，更怕这家里冷冰冰的。她鼻子有点发酸，声音也软了下来：“爸，您别这么说。您带孩子的经验，也有很多是道理。是我……有时候太着急，没跟您好好商量。”
窗外的风好像小了些。小宝在摇篮里挥着手，呀呀地叫。李建国看着媳妇有些发红的眼睛，又看看小孙子，心里头那块硬邦邦的石头，好像终于落了地。他明白了，一个家要想往前走，光靠一个人的“传承”不够，得靠两代人的“融合”。老的别端着，新的也别急着否定，你让一步，我让一步，这路，就宽了。
“快吃饭，菜要凉了。”李建国又拿起了碗，这次，饭好像有了滋味。王梅也“嗯”了一声，嘴角有了些微不易察觉的弧度。屋里还没响起热闹的说笑，但那股子紧绷的、让人喘不过气的凉气，已然开始悄悄消散了。接下来该怎么走，他们似乎都摸到了一点方向。这日子嘛，不就是在这样磕磕绊绊的摸索里，过下去的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