朕的男人
朕的男人
老李头蹲在小区花坛边上,手里捏着半截烟,眼神有点发直。旁边下象棋的老王喊他两声,他才“啊”地回过神来,慢悠悠吐出一句:“你说,这‘朕的男人’,到底啥滋味?”老王一愣,棋子“啪”地按在棋盘上:“嘿,你这老家伙,电视剧看魔怔了吧!”
其实老李头想的,不是宫里那档子事。他琢磨的,是自家那口子。老伴张秀英,名字秀气,可在这家里,那是实实在在的“一把手”。大到儿子买房出多少钱,小到今晚黄瓜是凉拌还是清炒,全是她拍板。老李头呢?用儿子的话说,就是个“盖章工具人”——签字的时候需要他,其他时候,最好别吱声。
年轻那会儿可不是这样。张秀英是厂花,追的人多。老李头凭着那股子不服输的倔劲儿,愣是抱得美人归。那时候家里灯泡坏了、水管漏了,都是他挽起袖子就上。秀英看他的眼神,是闪着光的依赖。可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,这角色就慢慢调了个个儿。大概是老李头厂子效益不好,提前内退之后?又或者是秀英在居委会干得风生水起,说话办事越来越利索之后?
反正,这个家的话语权,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转移了。老李头不是没试过“反抗”。上个月,他偷偷买了个两千多的钓鱼竿,宝贝似的藏床底下。结果第二天,秀英打扫卫生就给翻了出来,举着竿子站客厅里,也不骂,就盯着他看。老李头心里那点小火苗,“噗”一下就灭了,自己讪讪地交代了藏私房钱买装备的“罪行”。秀英这才开口:“下不为例啊。这钱,从你下个月酒钱里扣。”
这大概就是他的“统治”吧——一种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安稳。他有时候会觉得憋屈,像个被架空了的“太上皇”,空有个名头。可更多的时候,是一种奇特的踏实。早上醒来,床头柜上总有一杯温水;换季了,厚衣服薄衣服早被收拾得妥妥帖帖;就连他高血压的药,也从来没断过顿儿。秀英就像个精明能干的管家,把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,而老李头,是她唯一需要“管理”,也唯一会“惯着”的对象。
那天晚上,儿子一家回来吃饭。饭桌上,儿媳夸婆婆能干,把孙子也教得好。小孙子突然奶声奶气地问:“爷爷,你是不是怕奶奶呀?”一桌人都笑了。老李头老脸一红,看了眼秀英。秀英正给他夹了块剔了刺的鱼肉,眼皮都没抬:“你爷爷不是怕,是让着我。这个家呀,总得有个拍板的,有个帮衬的。”
老李头心里那点褶皱,好像一下子被这句话给熨平了。他忽然明白了,他那点微不足道的“反抗”,秀英不是不知道,是容得下。她的“统治”里,一直给他留着一块可以喘气、可以偶尔任性一下的自留地。这哪里是怕呢?这分明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。他交出了指挥权,换来的是无需操心的后半生;她接过了重担,也接过了对他全部生活的照料。
烟早就熄了。老李头站起来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背着手往家走。楼道里传来他家厨房抽油烟机的嗡嗡声,还有熟悉的炒菜香味。他忽然就笑了,嘴里嘟囔着:“行吧,‘朕’就‘朕’吧。这江山,让她管着,挺好。”他加快了点步子,想着进门得说一句:“今儿这菜香,我得多吃一碗饭。”这大概是他这个“朕的男人”,能给出的,最朴素的“谢恩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