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～学长这是教学楼啊
啊～学长这是教学楼啊
林薇拽着学长的袖口，手指因为用力微微发白。她的脸烫得能煎鸡蛋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：“学长！你快停下……这、这是教学楼啊！”走廊顶灯的光白晃晃的，把瓷砖地面照得能反出人影，远处隐约还能听见晚自习下课的喧闹声，正由远及近。
被她拉住的男生——陈远，却好像没听见，或者说，听见了却更来劲。他非但没停，反而转过身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，另一只手里举着个巴掌大的速写本。“怕什么？”他语气轻松，甚至带了点恶作剧得逞的笑意，“你看，这角度多绝。白天人来人往，根本拍不到这么干净的构图。”
速写本上，是教学楼侧面那道老旧的旋转铁楼梯。线条利落，阴影打得极好，把钢铁的冰冷质感与结构的美感全勾勒出来了。林薇不得不承认，画得是真好。可她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，哪还有心思欣赏。她紧张地左右张望，生怕哪个老师或者巡查的保安突然冒出来。这种“顶风作案”的刺激感，让她既害怕，又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兴奋。
“可……这违反校规吧？”林薇松开手，声音还是小小的，“教学楼晚上不准逗留，更别说跑来写生了。”陈远合上本子，随手插进背包侧袋，耸耸肩：“校规也没说，不准发现美啊。”他说这话时，语气很自然，好像只是在陈述“今天天气不错”这样的事实。
林薇一愣。发现美？她每天在这栋楼里上下下，赶课、打水、冲去食堂，楼梯只是楼梯，走廊只是走廊，是功能性的通道，是赶时间时恨不得缩短距离的障碍。她从没想过，这些司空见惯的角落，还能用“美”来形容。陈远看她发呆，笑了笑，指着头顶的灯：“你看这灯光，打在旋转楼梯上，光影一层层的，像不像老电影里的场景？白天太阳直射，反而没这个味道。”
他这么一说，林薇才抬起头，仔细看去。确实，昏黄与冷白的光线交织，在铁栏杆上投下长长的、交错的影子，楼梯螺旋向上，隐入上半部的黑暗里，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俩的呼吸声。一种平日里从未察觉的、带着些许寂寥和时光感的建筑美学，静静地弥漫开来。她忽然觉得，这栋她抱怨过无数次的、有些死板的教学楼，好像有了另一张陌生的、沉静的脸。
“我啊，”陈远靠在冰凉的铁栏杆上，声音也放轻了些，“就觉得咱们学校这些老建筑，特别有味道。新建的那些科技楼是漂亮，但总感觉少了点……时间走过的痕迹。你看这扶手，磨得这么光滑，得有多少届学生的手搭过？”他伸手摸了摸那锃亮的金属表面。这个简单的动作，让林薇心里某处微微动了一下。她好像有点明白，学长为什么总爱在“不合时宜”的时间地点，掏他的速写本了。
这不仅仅是叛逆或者特立独行。这是一种很特别的观察视角。当所有人都按照既定路线匆匆行走时，他停下来，看到了被忽略的线条、光影和故事。林薇想起自己，她的生活好像一直是一条笔直的跑道，目标明确，不敢有丝毫偏离。而陈远，却像是跑道边那个偶尔会蹲下来，看蚂蚁搬家，看云彩变形的人。
“不过，”陈远话锋一转，狡黠地眨眨眼，“被保安大叔抓到，确实有点麻烦。所以——”他忽然抓住林薇的手腕，“快跑！那边好像有手电筒光！”
“啊？！”林薇还没从刚才那股文艺感慨里回过神来，就被他拉着，踩着咚咚响的铁楼梯，飞快地向下跑。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，混合着两人压低的惊呼和笑声。风掠过耳边，心脏砰砰狂跳，不知道是因为奔跑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。
一直跑到教学楼背面的树影下，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。陈远松开手，林薇扶着膝盖喘气，抬头瞪他，想抱怨两句，却先忍不住笑了出来。好像……是挺有意思的。一种打破常规的、小小的冒险。
“今天谢啦，”陈远把速写本拿出来，小心地抚平边角，“没你放风，我可画不完最后那几笔。”林薇脸又有点热，别开视线：“谁给你放风了……我是怕你连累我。”语气却没什么说服力。
回宿舍的路上，林薇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。她抬头看身边经过的建筑，看路灯在树叶上投下的光斑，看远处图书馆窗户里透出的、格子状的温暖灯光。忽然觉得，这个看了两年的校园，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。好像陈远那个速写本，在她心里也悄悄打开了一页，让她开始用一种新的、更细腻的眼光，去打量周围这个熟悉的世界。这算不算，也是一种意外的美学启蒙呢？
夜风轻轻吹过，带着草木的气息。她想，明天经过那座旋转楼梯时，大概也会忍不住，多看几眼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