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屏瓶4之鸳鸯戏床
金屏瓶4之鸳鸯戏床
老话说,物久通灵。这话搁在古玩行里,尤其透着那么一股子虚实难辨的劲儿。今儿个要说的,就是这“金屏瓶”系列的第四件玩意儿——一件唤作“鸳鸯戏床”的瓷枕。
这东西,是我在城南老鬼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踅摸来的。那摊主裹着件旧军大衣,缩在昏黄灯泡底下打盹,对这枕头像是毫不上心。可我一眼就瞧出了门道。这瓷枕不大,一尺来长,白釉为底,上面用金彩细细描着图案。枕面中央,可不就是一对鸳鸯,交颈嬉戏在一片莲叶之间么?那金彩,在暗处都隐隐流着一层温润的光,绝不是近几十年的货色。
我上手一摸,冰凉,沉手。翻过来看底足,胎质细腻紧实,露胎处有自然的火石红。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,这怕是到代的老窑口东西。可奇就奇在,这鸳鸯戏水的纹样,本该是夫妻和美的寓意,偏偏这枕头的名字里带个“戏床”,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狎昵味道。那摊主见我端详,眼皮都没抬,含糊报了个价,低得离谱。我心里疑窦丛生,可那股子捡漏的冲动,还是让我掏了钱。
这枕头进了我那间小小的“博古斋”,味道就有点不对了。白天看着还好,一到夜里,特别是子时前后,屋里明明没风,那枕头周围仿佛总有股子细微的气流在转。有一回,我半夜起来喝水,迷迷糊糊瞥见那瓷枕上的金彩鸳鸯,眼珠子好像活泛了一下,水盈盈的。我赶紧开灯,再看,却又只是静物画。你说,这是不是自己眼花了?
更玄乎的还在后头。我店里常来的几位老主顾,都是有些眼力的藏家。可他们见了这枕头,反应出奇地一致。王老师傅拿着放大镜看了半晌,摇摇头,只说“这金彩……太艳了,艳得有点‘闹’。” 李姐呢,摸了摸枕面,猛地缩回手,嘀咕一句“这凉气,咋往骨头缝里钻呢?” 没一个人肯出价,都绕着走。
我心里开始犯嘀咕了。夜里对着这枕头,忍不住就琢磨。这“鸳鸯戏床”,到底是哪朝哪代、什么人用的物件?是深闺女子的嫁妆,还是……某个秦楼楚馆里的陈设?这枕头上承载过怎样的欢愉与寂寞,才让这金彩,过了几百年,还“艳”得让人心慌?这念头一起,自己都觉得脊背发凉。
有一晚,我喝了点酒,壮着胆子,决定枕着它睡一宿试试。嘿,这一试,可试出“故事”来了。刚躺下,只觉得后颈一片沁人的凉,倒挺舒坦。可迷迷糊糊间,耳边好像响起了细碎的声响,像是什么东西在轻轻刮擦着瓷面,又像是极远处传来的、幽幽的笑语。梦里光怪陆离,尽是些红衣绿影,看不真切的脸,在一张雕花大床边上来回晃。
醒来时,天刚蒙蒙亮。我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,心脏怦怦直跳。而那瓷枕,好端端地摆在床头,那对金鸳鸯在晨光里,依旧璀璨夺目,只是那眼神,怎么看,都多了几分活生生的、欲说还休的意味。打那天起,我再不敢用它了。这“金屏瓶”系列的东西,果然件件都透着邪性,这第四件的“灵韵”,怕是就应在这男女情愫、床帏之间的那点说不清的气息上了。它太“活”了,活到让你觉得,它压根儿不是件死物,而是个装着陈年旧梦的容器。
如今,这“鸳鸯戏床”还锁在我里屋的柜子深处。有朋友激我,说你不是号称专收有“故事”的老物件么?怎么,这就怂了?我只有苦笑。有些故事,听听也就罢了,真要你日夜相对,甚至同床共枕,那滋味可不好受。这瓷枕上的“金彩”,描的是鸳鸯,勾的却不知是哪个朝代残留下的、一抹浓得化不开的“情愫”。这漏,捡得是福是祸,还真说不准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