继父早晨在床给我猛烈小说
继父早晨在床给我猛烈小说
那个周六的早晨，雨敲着窗户，滴滴答答的。我赖在床上，听着厨房传来煎蛋的滋滋声，还有继父那台老旧收音机断断续续的戏曲唱腔。空气里有股潮湿的泥土味，混着油烟机的轰鸣。我妈上早班去了，家里就剩我和他——这个来我们家叁年，话依然不多的男人。
我趿拉着拖鞋去客厅倒水，经过他半掩的房门时，脚步顿了一下。门缝里，他正靠在床头，戴着那副掉了条腿、用胶布缠了好几圈的老花镜，手里捧着一本厚得像砖头的书。那专注的样子，好像整个世界就剩那页纸了。这场景不稀奇，他爱看书，我知道。可那天不知怎么了，我鬼使神差地敲了敲门。
“叔，看啥呢？”
他抬起头，镜片后的眼睛眯了一下，似乎才从书里拔出来。他扬了扬手里的书，封面旧得发黄，字都磨花了。“一本老书，”他说，声音有点沙，“挺猛的。”
“猛？”我来了点兴趣，靠在门框上，“武侠？打仗的？”
他摇摇头，把书递了过来。我接过来，手感沉甸甸的。书名是《平凡的世界》。这名字，跟“猛”字可不太沾边。我翻了几页，密密麻麻的字，讲的是些黄土高原上的人啊、庄稼啊、日子啊。
“这……猛在哪儿啊？”我实在没憋住，问了出来。
他摘了眼镜，用衣角擦了擦，没直接回答。“你坐下，”他指了指床边的旧藤椅，“读读看，就……从孙少平在工地背石头那段开始。”
我坐下来，找到他说的那页。起初，那些描写工地的尘土、汗水、沉重的石头，看得我肩膀都发酸。可看着看着，不对劲了。字里行间，好像有股劲儿，不是刀光剑影那种，而是一种更沉、更硬的东西。是背上磨破的皮肉粘住衬衫，是就着雨水啃冷馍，是躺在没窗的工棚里，还能借着月光看书的那个劲儿。这种“猛”，不是喊打喊杀，是生活把一个人按在泥里摩擦，那人脊梁骨却还硬撑着，不肯断掉的那种“猛烈”。
我读着读着，忘了时间。继父也没说话，就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。屋里安静，只有我翻书页的沙沙声，和他偶尔一声轻轻的咳嗽。
“觉得咋样？”过了好久，他忽然问。
我合上书，手指摩挲着粗糙的书页边角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。心里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，闷闷的，又有点热。“是猛，”我点点头，“猛得……让人心里头发堵，又觉得有劲儿。”
他笑了笑，那笑容在他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，显得很浅，但真切。“这书啊，”他慢慢说，像是在挑拣合适的词，“猛的不是情节，是里头那股子生命张力。日子苦成那样，人还得活，还得想着活出个样来。这比啥都猛。”
“生命张力……”我咀嚼着这个词，看着手里这本旧书。它好像忽然有了温度，有了重量。
那个上午剩下的时间，我们没再讨论这本书。他起身去做饭，我回了自己房间。但有些东西，好像不一样了。那本“猛烈”的小说，像一把钥匙，不经意间打开了一扇门。我忽然想起一些被我忽略的细节：他下班再累，也会把我妈乱放的鞋子摆整齐；他修家里漏水的水管，一弄就是半天，浑身湿透也不吭声；我妈说起老家难处时，他沉默听着，然后下个月寄回去的钱就多了几百。
他的“猛烈”，或许从来不是挂在嘴上的。就像孙少平背上的石头，就像这本书里无声的惊雷，都沉在生活的最底下，撑起了那些看似平凡的日日夜夜。这是一种最扎实的情感支撑，不声张，却扛得住事。
后来，我主动问他借了那本《平凡的世界》。断断续续读完的那个下午，夕阳把书页染成了金色。我合上书，走到厨房门口。他正在剥蒜，手法笨拙却认真。
“叔，书看完了。”我说。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，没抬头，“还行？”
“嗯，”我说，“挺猛的。”
他又笑了笑。这次，我看清了，那笑容里有些许如释重负的波纹，好像某个重要的东西，终于安全地递交了出去。窗外的雨早就停了，一片湿漉漉的光照进来，亮堂堂的。空气里，煎蛋的焦香好像还没散尽，混着旧书页的味道，成了那个早晨独特的、猛烈而温柔的记忆注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