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福利频道
午夜福利频道
老张关掉客厅的灯，陷进沙发里。墙上的挂钟指针，刚好重迭在十二点。他拿起遥控器，熟练地按了几个数字。屏幕闪了一下，跳出“午夜福利频道”几个字，背景是那种暖昧的粉紫色。这频道他看了小半年，节目总是在这个点儿开始。
节目没什么稀奇的，无非是些老电影，穿插着推销手串、保健品的长广告。主持人嗓门挺大，说话像连珠炮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热情。老张看这个，倒不是真信那些广告。他是图个伴儿。儿子在外地成家了，老伴睡得早，这深夜的客厅，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鸣。这频道的声音一出来，屋里就好像多了点人味儿。
今晚播的是部八十年代的港产片，画质模模糊糊的。看着看着，老张有点走神。他想起来，以前厂里工会也放电影，就在大礼堂。那时候也挤，板凳硬，但热闹。片子放完，大家叁叁两两议论着走回家，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。那种感觉，和现在对着冷冰冰的屏幕，完全两码事。
广告时间又到了。这回推销的是一套刀具，号称能切铁断钉。主持人把镜头怼得很近，刀刃寒光闪闪。老张眯着眼瞧，心里嘀咕，这劲儿，拿来切个排骨估计都嫌笨。但他没换台。广告里那个主持人，虽然咋咋呼呼，但那股子卖力劲儿，让他想起以前胡同口摆摊吆喝的老伙计。现在街面干净了，那种热闹的吆喝声，也听不着了。
这或许就是某种“情感代偿”吧。老张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词，还是从儿子那儿听来的。说的是人缺了点什么，就得从别处找补回来。他缺的是什么呢？不是那把刀，也不是那串据说能保平安的手串。可能就是缺了点扎扎实实的热闹，缺了点不需要隔着屏幕的、活生生的人气儿。
电影又接上了，剧情到了关键处。老张却伸手把音量调小了些。窗外的城市并没有真正睡着，远处还有零星的灯光和高架上车流划过的尾灯。这个所谓的福利频道，给的“福利”到底是什么呢？是那些天花乱坠的产物吗？好像不是。它更像是一个借口，一个在深夜里，允许自己暂时不睡，发发呆，想想过去的借口。它用粗糙的影像和喧闹的声音，填满了房间的空旷，让人错觉自己还参与在某一种“生活”里。
片子快放完了。主持人又蹦出来，预告明天的节目，声音依然高亢。老张打了个哈欠，觉得有点乏了。他拿起遥控器，这次没犹豫，直接按了红色的电源键。屏幕黑下去的一瞬间，客厅重新被寂静包裹。但奇怪的是，那份寂静好像不像之前那么压人了。他起身活动了下肩膀，朝卧室走去。明天，或许该给老伙计打个电话，约着去公园下盘棋，听听他那副大嗓门真实地在耳边嚷嚷。那可比电视里的，带劲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