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兵沉思正值十月中旬天气炎热笔
李兵沉思正值十月中旬天气炎热笔
这天气，真是热得有点不讲道理了。李兵坐在书桌前，手里攥着那支老旧的钢笔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慢慢往下滑，痒痒的，他也懒得去擦。窗外本该是秋高气爽的十月天，此刻却闷得像一口倒扣着的大锅，连知了都有气无力地哼着，声音拖得老长。桌上的稿纸一片空白，只有右上角他下意识画下的几个凌乱圆圈，像极了此刻他脑子里缠成一团的思绪。
笔尖悬在纸上，半天落不下去。这支笔还是父亲当年送给他的，说是考上高中的礼物。黑色的笔身已经被磨得发亮，露出底下铜色的底子，握在手里沉甸甸的，有种踏实感。可今天，这份踏实感好像不管用了。他要写的东西，在心里翻滚了无数遍，落到纸上，却总觉得差了点意思。不是词句的问题，是那股“气”不对。
李兵叹了口气，把笔帽慢慢拧上，又拧开。金属螺纹摩擦发出细微的“沙沙”声，在这安静的午后格外清晰。他想起父亲把笔递给他时的情景，也是差不多热的天气，父亲的手心里也有汗，话不多，就一句：“笔是拿来写的，不是拿来供的。”那时候他似懂非懂，只觉得这笔珍贵，用得格外省，一笔一划都透着小心。现在想来，父亲说的“写”，恐怕不只是写字，更是写事，写心，写那些非得透过纸背才能传达的、沉甸甸的东西。
热风从窗缝里挤进来，带着楼下沥青路面被晒软后那股特有的气味。李兵的思绪也跟着飘了出去。他在想，父亲那一辈人，遇到这种卡壳的时候会怎么办？大概没有空调，也就摇着大蒲扇，灌一肚子凉茶，该干的活还得干。那种笃定的心境，好像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，扎得深，耐得住旱，也扛得住这莫名的燥热。他缺的，或许就是这个。
他重新摊开一张纸。这一次，不再想着要写出多么漂亮的开头。笔尖落下，就从这恼人的天气开始写起，写汗水黏住衬衫的感觉，写窗外那棵叶子卷了边的老槐树，写心里头那种空荡荡的焦灼。写着写着，那股刻意寻求的“劲”反而松了下来。字迹不再工整，甚至有些潦草，但一笔一划，都跟着呼吸走。他忽然有点明白了，写作这东西，有时候太把它当回事，反而会被它拿住。你得把它当成呼吸，自然，甚至带着点生活的粗粝感，才能透得过气。
汗又滴了下来，这次正好落在刚写的“热”字上，墨迹微微地晕开一小圈。李兵看着，没觉得懊恼，反倒笑了笑。这不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么？哪有什么绝对的严丝合缝。父亲送他这支笔，恐怕也不是让他制造完美的工艺品，而是让他学会真实的表达，学会把看到的、感受到的、那些在胃里沉甸甸的东西，诚实地“倒”出来。
窗外的光线开始变得柔和了一些，那股逼人的暑气似乎也在缓缓撤退。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变得流畅了许多。李兵不再去纠结于文章最终的样貌，他只是跟着那股从心底慢慢流出来的思绪走。热，就成了文章的背景；笔，就成了延伸出去的手指。他发现，当你不和它较劲的时候，那些词句反而自己找到了位置。
天边染上了一点淡淡的橙红色。李兵终于停下笔，揉了揉发酸的手腕。稿纸上已经铺满了字，虽然远谈不上完美，但至少，是“写”出来了。他把笔轻轻放回笔筒，那支老笔静静地立在那里，仿佛完成了一次沉默的交接。十月的炎热还在，但心里头，好像有了一丝微风穿过的凉意。他知道，明天可能还会遇到卡住的时候，但至少今天，他摸到了一点门道——写作的根，终究是扎在生活这片有时滚烫、有时冰凉的土地里的。这就够了。